白沙的回味 (散文)

文/搁浅

       千里沅水是中国一条最具文化底蕴的河流，古今往来，这条连接云贵高原和长江中游平原的绿波走廊，演绎了多少风起云涌的故事，留下多少回味悠长的话把头。土家苗汉侗瑶畲，你方唱罢我登场，千古绝唱，化作一江碧水，迷过人眼乱过心，直将无数风流，美了逝水沧桑。偶尔岸头小坐，半江落霞如画，微风轻轻吹过，仿佛来自远古的涛声，为你细细道破由来。

从传说中的桃源，沿着江水溯流而上，大江在沅陵城外一分为二，向右过中华文化的中兴圣地二酉山前的叫酉水河，俗称白河，土家族先民几千年前就在这条河边繁衍生息了。向左的叫沅江，俗称红干河，顺江向西南上溯，百转千迴，进入黔岭苗天，最后到达水的源头……武陵名地梵净山，那里是苗族先祖盘瓠及其后裔九峒苗瑶的地盘，箐竹山崖之间，别有峒天。纵观千里，回首来路，沿途山水，风光绚丽，杂树生花，云灿风润，猿啼莺唱，稻香鱼肥，风土人情多彩多姿。白沙，就是这千里来龙的点睛神韵，让匆匆的行路人时不时会回头张望，让寻梦的痴人浮想连篇。

        钟灵毓秀的白沙，仿佛风吹不散的誓言，在等前世今生的约定；以其撩人风彩，牵动着人们眷恋的神经。

        其实，小镇给人深刻印象的，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曾是苗族先祖盘刳和帝高辛公主曾经在此结廬，双栖双飞。也并非完全因为她曾是沅水千年商埠武溪、浦市的后花园。不单是因为高亢辰河腔的绕梁余音和古纤道上依稀犹存的船帮号子，也不仅是因为清江翠堤的秀丽宜人，自然也非是那慢节奏生活的祥和宁静。白沙之美，美在那含香的轻风，美在男人炊岀来的精彩，美在女人吃岀来的灵气。

        由于地处西南大水脉之滨，这里也成了古今有名的饮食文化交融之地；关东的大气豪放，齐鲁的淳厚中庸，燕赵的典雅清丽，川黔的泼辣爽快，荆楚的精巧妍然，南粤的清纯鲜香，苏杭的婉约精致，西北的粗犷凝重，湖湘的弘博稳健，造就了白沙独具风骚的饮食文化品味。白沙人，就是善于用他狡黠的锅铲挑拔你骚动的味蕾，让你欢欢喜喜地心甘情愿地享受一回天山人间的感觉，秀一把走了很远很远还想伸起舌头去舔风的馋相。

        而最让人心性迷乱的莫过武溪河码头九家杨氏的船帮菜。相传南宋末年，蒙元灭宋，国破家亡的天波府后裔杨氏九兄弟，从洞庭湖沿江而上，卜居武溪渡口，捕鱼卖酒，撑船放排，广结过往豪杰，汇通四方风味，形成了以酸辣香酥咸为特色的乡土风味。

        话说一桌佳肴，尽得山水精神，色彩斑斓，馨香飘逸，犹如沅水女神盛装登场，八荒翘楚，风云际会。剁椒蒸鱼，鲜醇嫩酥，沁人心脾，麻辣汤锅，香辛麻辣，入口消融；油煎腌酸鱼，一如白沙美女的情意，香甜中带着酸酸的缠绵；粉蒸酥肉，可当故人鸡黎，又似闺蜜细语，确实宜把盏相对，一话平生。辣醋罗卜，就象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剽悍堂客，那火辣辣的情意让人直冒钉子汗，酸夿夿的醋劲也足够男人饱饱地喝上一壶。凉拌汁儿根，仿佛品谈五味人生，抑扬顿挫，荡气回肠；神仙豆腐，疑似婉约少妇，酥嫩柔和，滟滟春波，晒尽清凉；酸汤豆腐，犹如闺中熟女，在等她多情的暖唇；等等等等，万种风情，恰到妙处落笔。

        此中滋味，还有很多很多。若得闲暇，摇一楫扁舟，泊在涉江楼外，怀古感慨的事情，慢点再说；叭嗒着一双拖鞋，晃悠在纵横街巷，其实不须刻意找寻，闻香即可止步。不论酒旗飘飘处，还是露天大排档，有你喜欢的味道就可坐下，点个几盘几碗乡土风味菜肴，再来一壶老酒，细尝慢品，如老僧参禅，个中美妙，自然不是局外人可以猜想得岀来的；倘有女神相伴，隔座递酒，最宜相对凝眸，共话桑麻；此情此景，真觉得悠悠万事，皆不重要，人生乐意，到此知足；于我，还是甘愿做一个走过千山万水而来的花童，为隔水相望的天使写一首掏心掏肺的情歌，柔柔熏香的风里，说一回天荒地老的童话，把似水流年定格成隽永的传说。当此之时，什么秦淮娇声，苏杭丝弦，其实都无所谓了，人间四月天的感觉，自不烦那乱耳的东西再来得瑟。只需将撩人的滋味揣在心里，白沙，也就是心灵要到的地方，就是上下求索要找的梦乡了，可以大快朵颐，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十里画屏，风景可否依旧，绿荫堤岸，谁在等谁千年？记着那份渗心入肺的滋味，走过烟雨红尘；白沙，永远是梦中难舍难割的美丽，历经风波，犹愿回首，抱守于心，不离不弃。

作者简介: 

        搁浅：原名张碧莲，湖南湘西人，苗族。喜爱阅读，喜爱文字，喜爱黄昏或雨后呼吸泥土的清香，在纸上划出最美的符号，酷爱用一管素笔描绘心声。一卷诗书，一杯菊香，便也会觉得这是岁月里最温柔的沉浸。 追求在平淡中过平凡的自己，安静于小小角落，抒写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