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下)
毛孝京激怒为红颜
小瑶珊巧笑泯恩怨
暮落月碎起东风,雨也纷纷,愁也纷纷。慵懒倚卧面烛光,镜里迷惘,心内酸惨。窃怜明晨零落花,一夜风雨,怎堪疾打。薄被清冷邀曲客,举头风骚,低首怜残。
——题记
8.3
毛孝京已经离不开瑶珊了,有瑶珊在身边总觉得心里踏实,伤势也在瑶珊的护理中逐渐康复。主要的,瑶珊还有一种不好多问的性格,几天来,她几乎从未问起过毛孝京的一切,甚至他为何打架,干嘛冲丁婕发火等等,她都能做到不究所以。她似乎对毛孝京异常了解,根本就不必去多问什么。
尤其让毛孝京感动的是,瑶珊有事没事都守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悉心照顾,好像并非受人之托。感动之余,他自然对瑶珊刮目相看。
这一天,瑶珊打电话给丁婕,希望她能来看看毛孝京,说毛孝京态度已大有改善。丁婕听了好高兴,便匆匆地赶往医院。
毛孝京看见丁婕,心中便涌起一股酸楚。
“你来干嘛?”孝京没好气。
“孝京,我来看看你都不可以吗?”
“不必,我算什么呀!”
“干吗要这样对我,孝京?”
“毛大哥,你不可以好好讲吗?就算心里有什么火,也只有讲出来才能解决啊!”瑶珊受不了毛孝京对丁婕的态度,便责备道。毛孝京重重地闭上眼睛,他没有理由跟瑶珊争辩什么,只好沉默。
“毛大哥,丁姐,你们坐一下,我出去买点饮料。”瑶珊感觉自己的存在已属多余,便适时找借口离去。
“孝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不可以跟我说吗?”
“你非得听吗?好!那我问你,你干嘛有些事要瞒着我?”
“我、我有吗?”
“时至今日,你难道还要骗我吗?对,你有权力可以不接受我,不接受我的爱,但,但我忍受不了你的虚伪。”
“虚伪?我在你眼中很虚伪?难怪你会如此对待我了。”
“丁婕,你我之间还需要演戏吗?那我问你,张郁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张郁?”
“难道你能否认你离开雅致不是早有安排的吗?你进入亨达不是别有用心吗?……”
“孝京!”丁婕终于忍受不了孝京对她的误解,甚至误解中的轻鄙。对丁婕来说,这一切犹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坎。“孝京,你,你不可以这样讲我,你不能在这方面伤害我。我可以忍受别人的不理解,甚至讥讽,但你不能!”
“是,我明白,你想在我心中永远保持完美的形象,让我永远地痴傻下去,我无意中的清醒让你很失望,是吗?”
“孝京,无论你怎么说,无论你如何看待我,请相信,我还是以前的丁婕,在感情上我从未想过要拖累你什么。我深知我配不上你,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的,难道你会不明了?”
“是的,以前我是一直不明了,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所谓的配不上我,不正是我比不上张郁吗?你是配得上张郁的,我算什么!”
“孝京,”丁婕终于语不成句,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悲凄的泪潸然而下,“是的,这一切都怪我,怪我当初没有勇气跟你解释清楚……”
“你可以解释吗?那你说啊,说啊!我真的糊涂了,你竟然会做作到如此地步!”
“孝京,你可以捡尽世间所有恶毒的话来责怪我,但,我希望总有一天你能明白,我并非是你想象中的女人。”
丁婕没有勇气再与孝京对峙下去,她的自尊如稀泥一般坍塌下来。她一无是处,在孝京眼里她已毫无分量,剧烈的悲恸在她心中汹涌着,她不能在孝京面前表露,她还需要保留最后的一点“坚强”。
“孝京,好好养伤,再见。”说完,丁婕就跌跌撞撞掩面跑出病房。瑶珊其实哪也没去,她就默默地站在门外,房里的对话隐约让她听了个大概。这时她见丁婕哭着跑出来,忙上去相劝,可此时的丁婕还劝得住吗?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瑶珊是善良的,她看着丁婕这个样子,不由地心中也是一阵酸苦。她走回病房,气愤地责备起毛孝京来。
“你这人怎么啦?就不懂得一点温柔、一点怜香惜玉啊?我也不管你啦!”她说完,也一跺脚走了出去,任凭孝京在背后如何喊叫也不回头。她要去追丁婕,她担心着丁婕。
瑶珊在医院门口追上了丁婕。
“丁姐,你慢点走啊。”
“你怎么也出来啦?”丁婕眼角含泪地说。
“我不管了,他一点也不讲理,尽欺侮你!”
“不,不能都怪他。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就算再帮帮我吧。”
“我可不放心你。”
“你还怕我怎么啦?”
“别说了,先到玲姐那儿吧,不然我可不回去。”
丁婕没有办法。
“好吧,真怕了你。”
她俩一起来到芷玲家。
“怎么啦?又出什么事了?”芷玲正在看着一本服装杂志,见到丁婕愁眉不展的表情,纳闷地问瑶珊。
“谁知道呢!那毛大哥毛躁得很,开口就责问丁姐,还真难伺候了!”瑶珊说着,一边给丁婕沏了一杯咖啡。
“丁婕,别闷在心里,能说就说出来,透透气也好。”芷玲坐近丁婕,关心地说。
丁婕终于禁不住地哭了出来,她俯在芷玲的肩头拼命抽泣。
毛孝京会如此对待她,是她始料不及的。他怎么可以如此误解她?她之所以避开孝京,真如孝京讲的一般,她只是想维持一份完整,避免以后来自于孝京的伤害。就算不可能成为恋人,最低限度还可以成为朋友,她的心中始终是敬重他的。可是,今日孝京的指责,让她唯一的美好都崩塌了,她多希望孝京能真正懂得她的心啊!
“丁婕,快别哭了啊!再哭的话我们美丽的公主就变丑啦。”芷玲像哄小孩一般地劝着她。
“玲姐,你不知道,我心里真的好苦。”
“做女人哪能不苦?有苦别放在心上,倒出来不就不苦了?”
“能说出来的苦就不算苦了,说不出的苦才叫苦啊!”
瑶珊拿来了毛巾,丁婕努力止住哭,轻轻地叹了口气。哭过一场,内心似乎放松了许多。
“瑶珊,我还得求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好吗?”
“我不去啦,谁知道他是一位什么样的人。一番苦心,不要到最后毫无价值,后悔才叫迟呢!”瑶珊嘟着嘴说。
“瑶珊,你千万别这般想!孝京还真是好人,他曾经帮助我很多。”丁婕用手使劲掐着太阳穴,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好吧!我们姐妹一场,我有些心里话也不得不讲,希望瑶珊能在侧面了解他以后,再帮我一次。”
丁婕安定了一下情绪,终于静静地说起她与张郁和毛孝京之间的故事。那无限的哀怨和凄楚狠狠地震撼了芷玲和瑶珊的心,让她们也不得不陪着流泪。
“唉!我总觉得我够折磨了,想不到丁婕你走过的路更是一番坎坷!善良的人为什么总没有好的结局呢?”芷玲哀叹道。
“我不怨天尤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可我却渴望着他俩的理解。别人无论如何讥讽取笑我,我都可以忍受,但,他俩万万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我已脆弱到不能经受任何打击了。”丁婕的脸色异常苍白,她求助般地看着瑶珊。
“好,我去。”瑶珊抹去眼泪,“丁姐,你就放心吧,今天就在这儿吧,哪也别去,好吗?”
“对,你就别走了,我们姐妹不妨聊聊。哦,瑶珊,酒吧关门休息一天,管他呢,反正也不在乎这点生意。”
瑶珊看见丁婕点头,这才放心去了医院。
毛孝京的心情如果仅仅用烦躁来形容是不全面的,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鲁莽,但他不这样确实也找不出一种恰当的发泄方式。隐隐之中他亦理解了丁婕内心的苦楚,如此这般对待她确实很不公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他一想到张郁,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以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他是不相信“小胡子”乱讲的那些话,可他内心毕竟还是有疑惑的,无风怎会起浪?毛孝京是懊丧的,为此还气走了瑶珊,他更是沮丧。
瑶珊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独自发呆。抬眼见是瑶珊,欣喜之情不觉溢于言表。
“我猜你肯定会来的!——丁婕没事吧。”
“还好意思问?一副犟脾气谁受得了你!”
“唉!我也烦嘛。”
“哦,你烦就冲人家发火啊?也不替别人想想。”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
“还要怎么说?又说人家虚伪又说人家做作,好像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丁婕对你有什么承诺吗?”
“没,没有啊!”
“不就得啦?那还发什么疯?”
“我……你不了解的。”
“好,就算我不了解,那你倒说给我听听,看你多有理?”
“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也白说,你能懂什么!”
“什么不懂啊?无非是爱人家嘛,爱一个人就得理解她,你知道丁姐心中有多苦吗?”
“怎么,你都知道了?”
“岂止知道,我还很清楚呢!”
“那,你可以跟我讲讲吗?”
“讲什么啊?”
“丁婕呀!”
“不跟你讲!”
“讲吧,你不是说我不了解丁婕吗?我现在想了解你又不让我知道,唉!真够烦的。”
瑶珊沉吟半晌。
“好,我就跟你讲,可你以后再也不许那样对待丁姐。”
“可以,我保证!”
于是,瑶珊娓娓地讲叙起丁婕与张郁之间的凄苦爱情,末了,瑶珊对毛孝京说:
“丁姐心中也不能说全没有你,她的心中是无限感激与敬重你的,但她最终无法接受你的爱,是真的怕万一有一天你了解了这一切,会承受不了。她是自卑的,你说她心里有多苦?而你呢,还一个劲冲她发牢骚,你想想看,你还有理吗?”
毛孝京发着愣,他心中是不平静的。他对丁婕的成见早已烟消云散,心中唯剩难堪与悔恨。他真想马上当着丁婕的面说上一千次的对不起,虽然他知道这远远不能弥补他的错,但他真的希望得到丁婕的原谅。
“哑巴了?你还有什么值得烦的?说呗。”
“瑶珊,别说了好吗?我知道我错了,有办法挽回吗?我真想见见丁婕,跟她说对不起。”
“我可没这个能耐。”
“瑶珊,求你了,求你了!还不行吗?”
“别求我。”
“瑶珊,帮我一次嘛,好吗?”
“真的知错了?”
“真的。”
“不烦了?”
“不烦了。”
“保证不气丁姐了?”
“保证不惹丁婕生气了!”
“那好。不过我也只能试着打个电话,来不来就看运气了。”
“有你准行!”
“贫嘴!”
瑶珊笑着走出去打电话。
“玲姐啊,丁姐还在吗?”
“在,有事啊?”
“毛大哥想见她。”
“不会又吵吧?让她自己决定。”话筒里听见芷玲喊丁婕的声音。
“喂,瑶珊,有什么事吗?”
“毛大哥说他知道刚才太鲁莽,惹你生气了,他想向你道歉,你能过来吗?”
显然,电话那边在犹豫。
“他说如果你不来,他非得跑出医院自己来找你,我可真的怕啊!”
“好吧,我马上来!”丁婕担心毛孝京真的做了傻事,连忙答应了。
瑶珊在病房的过道上等着。片刻,丁婕就急急忙忙地来了。
“他,他又怎么了?”
“没什么,他就想见你,去吧。”瑶珊将丁婕带到门口,笑着说。
丁婕跨进门去的一刹那,心一直是忐忑不安的。
“丁婕,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孝京,没事吧?”
“没有,你放心。我、我只是为我这几天来的冲动而后悔,尤其是对你的态度,你能原谅我吗?”
“别说傻话了,都过去了,只要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不就足够了?”
“不,我不会跟你做什么好朋友的。”
丁婕脸色乍变,不知孝京讲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婕,我爱你,你懂吗?”
“不,孝京,这不可能!你不了解……”
“我了解,刚才瑶珊都跟我讲了,可我不在乎。”
“你会在乎的,这几天你的态度不就证明了你的在乎吗?孝京,你潜意识中只是可怜我、同情我!不要骗自己好吗?我知道你很在乎。”
“你怎么可以……”
“孝京,”丁婕坐近孝京,接着说,“我真的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妹妹一般疼爱、呵护,但我决不能接受情人间的怜悯与同情,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既然你现在已知道了我与张郁之间的一切,你就应该明白我对张郁的爱有多深,任何情感都替代不了的。”
“可张郁却是有妇之夫啊!你总不会……”
丁婕连忙用手盖住孝京的嘴。
“我知道你要讲什么,说我下贱,说我轻率,我都认了。”
孝京痛苦地摇着头。
“但,你要相信,我可以深深地爱一个男人,甚至为他牺牲一切,但我决不会去伤害另一个女人,去破坏她的家庭,充当所谓的第三者。我承认我至今仍深爱着张郁,但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偷偷地想着他,只要他能幸福,我就满足了。”
“你,你真的太傻了!”
“也许吧,但我情愿。”
“那我呢?”
“你就不必像我一般傻啊!世上有那么多好女孩,你知道我的心已被张郁占据太多,能留给你的还有几分?你完全可以去寻找一份完整的爱啊!”
“有那么容易吗?”
“有缘自会相遇,比如、比如瑶珊。”沉吟之际,不知怎么脑际中会蹦出一个瑶珊来。
“瑶珊?”孝京心中陡然掀起一阵波澜。
“对啊!瑶珊不就是一个好女孩吗?又甜又柔且善解人意。”
“别傻了,尽出馊主意。”
俩人顿时都沉寂下来,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了。
(欲知丁婕在情感中如何周旋,孝京与瑶珊能否续一段尘缘,请看下回分解)
【作家简介】醉索诃,原名江涛,浙江人氏,别号兆兴,曾用笔名瘦瘦生,无痕。在纸刊《中华诗词》《浙江诗人》《龙吟》陆续发表过作品。于一九九三年被收录《中国当代文艺家词典》,其作品《寻味》《酒乱》等被《中国诗坛最具影响力80家诗人》选用。现创办《无痕文尘》公众号。 一个在分裂文字中捡拾自己游魂的人。也曾快意桀骜,也曾萧落流离。而现在,他只是想在剃刀边缘,寻回一些浊碎里的絮片。若无痕,也要得一丝文尘余香,修补残梦。交流微号:jt69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