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点钟，奶奶扶着爷爷走上了羊肠小道。

　　 奶奶牵着爷爷坐在地头，爷爷摸索着玉米的秸秆：“不够一尺半吧？”奶奶说：“有一尺三多了，今年天旱，这算好庄家！”爷爷叹了口气，一双干瘪的老手依旧揉捏着玉米的叶子……

　　 他爱这块玉米地，这不仅仅是辛勤的耕耘，也是他生活故事的一部分。八十七岁的爷爷由于眼底出血眼睛接近失明，可他还是在奶奶的帮助下，认认真真地种上了这块玉米。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六十一年的风风雨雨有着太多黄土地的滋味！

　　 奶奶开口打断了爷爷的静默，她看着玉米叶子中心那滴可怜的露珠，叹息着说：“就这点水份，连个蚂蚱也养活不了，你摸摸就一滴！今年又不会白忙活了吧？”奶奶似问似答的对爷爷抱怨着，也把爷爷的手指移向了那颗弱小的露珠。

　　“没事的，这才几月，记得有过一年的今天，玉米才七八寸高，你也是着急上火的，可是后来的收成也不错嘛！别急，开花吐穗的时候，老天给两场好雨就成！”爷爷一边说一边搂过奶奶。奶奶顺势把头依在爷爷的肩膀“也是啊，还记得有一年的今天，玉米都有两尺多高了，可是吐穗开花的时候老天不给下雨几乎绝收！”爷爷轻拍着奶奶的肩头“那时这块地是我们的口粮田，现在我们不指它吃饭，就是拿它打发时间，你别太担心收成。”奶奶握住了爷爷的手看向了玉米地的尽头，看着玉米卷起的叶子，她还是忍不住叹气。爷爷低头看着奶奶，搂她的手臂更紧了些：“你总是这样悲观，给自己找不痛快，一辈子了，老了还不改呀！”奶奶回头对视着爷爷撇了撇嘴：“你乐观呀？当年还要我放弃老三，要不是我坚持，你现在能享福？我俩现在的生活费基本都是老三给的吧……”爷爷听着奶奶唠叨似的反击，他知道这是她的心结！

　　 他们老两口五个儿女，每个孩子都差两岁左右，再加奶奶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奶奶很少下地干活，她只在家照顾孩子们的生活起居。爷爷一人挣公分年底分到的粮食可想而知，所以他们一家人的温饱一直是问题。也就在那时，爷爷起早贪黑开荒了这块坡地，为了这块地，他挨了多少批评，受了多少白眼，但他为了孩子们的肚子忍下了所有的难堪！！

　　 那年老三得了感冒，咳嗽一直没好时好时坏的，直到他咳血才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知爷爷孩子得了肺结核，听到结果爷爷犹如五雷轰顶。在那个年代这个传染病还是相当可怕的，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孩子躲着他们一家子。爷爷也害怕这个病再传染给其他儿女，所以就在这块地上搭建了一个窝棚，打算和老三住过去。可是奶奶不同意，她说爷爷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如果被传染了，家就完了，所以她果断的和老三搬了过去。

　　 在奶奶的细心照料下老三也不见多大好转，只是外债越来越多。爷爷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放下所有颜面四处奔波借钱，可是人们凑来的毛票也只够维持孩子简单的药品！有一天，爷爷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孩子，眼里噙满了泪水，然后拉起奶奶回家，并告诉奶奶让她放弃老三！奶奶看着爷爷，感觉他是如此的陌生，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跑回了窝棚就此不再理爷爷。

　　 两天以后爷爷拿来了足够的钱把老三送去了医院。老三的病好了，奶奶的心结却没有打开。

　　 奶奶碰了碰回忆中的爷爷，她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爷爷有了那样的决定。

　　 爷爷再次陷入回忆，颤抖了双唇，不堪回首的秘密，让他老泪纵横……

　　 记得那天他去给他们母子送饭，路上遇到了老大，爷爷看着老大鬼鬼祟祟的样子生了疑心。仔细打量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嘴巴上留有大量的黑色，手里还抱着许多玉米上的“黑炮弹”，虽然这个东西吃了可以缓解饥饿，但是大量食用爷爷也没有确切把握它不坏事！看着瘦的皮包骨的儿子爷爷心如刀绞，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曝气了青筋。老大看着父亲的拳头诺诺嘀咕“我是想给弟弟妹妹们吃点这个，省点钱给三弟看病，让他早点和妈妈回家……”爷爷没等孩子把话说完，呵斥道“快回去照顾弟弟妹妹。”在孩子吓得转身小跑走后，爷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再看到奶奶决绝地跑去窝棚的时候，他又狠狠地给自己补了一巴掌。

　　夜色笼罩了大地，也帮他收起了良知！

　　他用偷牛二家的钱把孩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奶奶用衣角擦试着干涩的眼角，回首着走过的岁月，才明白这多年来爷爷为啥一直细心的照顾着老年痴呆的牛二……

作者简介：武海英，笔名山水流云或山水伴流云，来自张家口一个穷乡僻壤的蚂蚁小村。喜欢用文字抒写妄想的天空，给自己的生活多一份梦幻，多一份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