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离离

芙蓉

散发着泥土的清香，生长着茂盛的庄稼，逶迤着青青的野草，氤氲着着花朵的芬芳，那里是养育我们的村庄，那里是我们魂牵梦萦的的故乡。

   多少次夜半梦回，梦到村庄，梦到故乡，也会梦到那一蓬蓬、随处可见的青草，它们可随意地生长在村庄的街头或者巷口，门前或者屋后，或者深深的庭院之中；它们也任性地蔓延在故乡一望无垠的田野里，或者是在窄窄的田埂上，或者是在淙淙的小河旁，或者是匍匐在弯腰劳作的乡亲的脚下，甚或去紧紧相拥着茂盛的庄稼一起茁壮成长……

所以，野草之于村庄之于故乡一直都是相依相伴，情意缱绻，紧密相连而又难以分离。生于乡间的我，就是在草木的陪伴下成长，那青草的芳香溢满年少的时光，喜欢青草的感觉就像依恋自己的故乡。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意即生命的短暂。但草木短暂的一生，从春天的嫩绿到夏天的蓬勃再到秋天的枯黄，都在高歌着自身生命的顽强。

当冰封大地的时候，小草们就在厚重的泥土下面孕育着生机，当第一缕春风吹起，它们最先感知春的信息，用尽浑身气力破土而起，探出小小的脑袋打量乍暖还寒的世界，顿时，溪水边、小树旁、平地里、山岗上，墙角处，石缝间，星星点点，绿意汪汪，正是 “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象。当墙头梨花白、庭院杏花香，便是那十里桃花青草翠了。我们一群孩子曾经趴在村外的那片草地上倾听小草长大的声音，也曽坐在那片草地上放声歌唱《小草之歌》：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还曾经站在那片草地上眺望着远方，那片草地曾经托起了我们金色童年的梦想……

夏日里的青草，最为繁盛，它不再羞涩，而变成了疯长，它由春天里的芊芊芳草磅礴成绿色的海洋。想起那年夏天，常去一家苗圃看草，被它坚韧、倔强的生长所倾倒。记得苗圃里栽植着各种苗木，修剪过的苗木整齐有序，郁郁葱葱，那一日，看到苗木间隙的土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起初并未在意，可小草生长起来速度惊人，所向披靡，几天过去，园林里的青草便蓊蓊郁郁，意欲那些苗木相媲美、试高低，于是人们成群结队，荷锄除草，青草很快被锄掉，又几天过去，中间，天降大雨，待雨过天晴，再去苗圃，那除过草的地方又密密麻麻的冒出了嫩嫩的草芽，又很快地蔓延成一片草色！还有路边那些被人踩踏的小草，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弱，却昂着头倔强的向上生长！

 不由得让人想起“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句，这首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十六岁时所作，青春年少、才华横溢的白居易，对古原草顽强的生命力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他的这首《赋得古原草送别》与《长恨歌》《琵琶行》等篇章同样是千古绝唱！

  立秋十八天，寸草结籽。但初秋的时候，还是青草离离，茂密葱茏。放学后我和小伙伴一起去给猪牛羊割草，常去村西小河旁的草地里割草，那里的青草因了河水的滋润，特别肥美，我们挥舞镰刀，“刷刷”地割草，割着割着，蹦出一只青蛙来，它鼓着眼看着我们，似乎怨我们惊扰了它的清梦，它极不情愿的蹦跶了几下，就“扑通”一下跳到小河里去了；割着割着，又惊起几只蚂蚱，是身轻如燕、草绿色的那种，我们称之为“烧马甲”，于是我们围成一圈捕捉它们，眼看着要逮到了，可它们突然地飞起来然后没入草丛中，令我们找寻不见……不觉天色已晚，落霞满天，我们把割倒的青草捆好，背上身，唱着歌，踏着晚霞回家……哦，那些天真烂漫的时光，氤氲着青草的芳香！

冬天的时候，人闲了下来，村庄也安静下来，田间的草木变成了草垛的姿势陪伴着村庄。草垛上是嬉闹的孩子，草垛旁的老人晒着太阳、聊着过往，草垛、老人和孩子成了乡间冬日一道别样的风景。岁月荏苒，时光已远，人俱老去，唯草木与村庄不离不弃。一年复一年，弹指一挥间，让人感慨万千，因为当年草垛上的那些孩子，如今皆已成了当年草垛旁老人的模样！

人说草木无情，其实草木最是情深意长。从神农氏尝百草到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草木与我们的生命休戚相关、紧紧相牵。一株草就是一味药，它能救人性命，惠泽众生。何曾忘记，幼时突然咽喉疼痛或腹疼难忍，家里老人抓来草药，熬热服下，很快又跑跳如初；人说小草普通，但它的力量无穷，它的伙伴遍及海角天涯，只要有一点阳光和土壤，即使再贫瘠的土地也要披上绿装；人说小草卑微，其实它是崇高的，你一定会见过石头下瓦砾间生长的小草，它们冲破阻碍笑对困厄昂着头向着阳光生长，即使卑微渺小也要努力的成长，让生命的美绽放！

青草不仅在美丽的大自然里生长，也在我们精神的领地上飘香。从楚辞里的“香草”到宋词里的“芳草”，还有书香里的“芸草”，那青青的草香浸润汲养着我们的心灵；从《西游记》里的瑶草到《红楼梦》里的绛珠仙草，一株小草蕴含着仙风道骨、木石前盟的玄奥；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和《人间草木》里，那些百草园里的快乐和留恋，那些人间草木里的温情和温暖，久久地荡漾在心间！

离离青草，无论何时，看到它，是那样的亲切。记得那次，是母亲第九次住院后回家，车在门口停下，我把母亲扶下车，母亲一眼看到了门前蓬勃的青草，慢慢地说：去住院的时候，这些草刚冒出地面，现在都长这么高了……那些草迎风摇曳，似乎在向母亲不停地点头……当时的我转过脸，不让眼泪流下……家门前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又长，可母亲却永远地离开了我……

青草离离，无论何地，想起它，就会想起老家，想起亲人，想起草木燃起的袅袅炊烟，想起草木里蹦蹦跳跳的童年，还有那些温馨的画面……

物换星移，时光远逝，人生记忆的长河里，会渐渐忘却很多，但却不会忘记故园家乡，还有那青草离离的村庄！

【作者简介】，芙蓉，原名亓丕荣，女，山东济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始，从事单位宣传工作，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先后在《当代小说》、《人民权利报》、《历城文苑》、《华不注》、《历城》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上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