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坎坷历尽叹沧桑,忆曾经,添感伤。一路崎岖,一路泪成行。举步维艰泥泞道,愁断肠,路茫茫。
残月斜照常临窗,三更夜,影成双,任重道远,怎敢去多想。纸墨难书慈母苦,唯尽孝,暧心房。
妈妈出生于1939年农历8月23日(民国28年)属耒阳县上架乡古楼村一个大约六十多户人家全部清式建筑的村庄里。村庄右侧小河边有一所学校,妈妈就在那所学校里念完小学,度过快乐的童年。
外公是典型地道忠厚的农民,外婆是中国传统却具有独立思维的家庭女性。外公外婆共养育着四个女儿,妈妈排行老大。老大自然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及在姊妹中的示范性,高小毕业后,小小年纪,柔弱的身体就参与到外公的田间地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歇。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年多。
有一天,小河边学校里突然来了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是外乡人,也是唯一晚上需要住校的教师。一个年轻女教师单身住校难免会有些害怕,那时,妈妈在村子里算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就成了那位女教师晚上壮胆的伙伴。由于对知识的渴望,妈妈白天劳作,晩上在那女教师的辅导下,作文一篇一篇的写,数学题一遍一遍的做,在外婆的鼓励和支持下,妈妈考取了中学(原三都中学)。
1958年,全国大跃进,我国的基础建设如火如茶,日新月异。各行各业急需人才,农村家家户户吃食堂。那年初夏的一个夜晚,妈妈听说县里要招考一批教师,她带着一床唯一值点钱的毛毯,背着书包悄悄地回到家里,把自己打算应考的事告诉外公外婆。因妈是在校学生,村里食堂自然就没有妈妈的一份口粮,家里自然也就找不到一点剩余的食物作妈妈第二天早上启程的早歺。这可难为了外婆,她老人家左思右想,终于勇敢地从生产队地窖里“偷”出几个红薯,只稍稍煮一下(那个年代若熟透了散发出香味定会招来麻烦)塞到了妈妈的书包里。妈妈第一次出远门,台湾女作家三毛写道:远方有多远,请你告诉我……。第二天清早,天还未大亮,没人告诉妈妈,她就背着只装一支钢笔,一个写字本,几个红薯的书包上路了。从上架到县城足足有85华里路程,那时公路路基刚刚修好,尚未通车,妈妈就沿着那条长长的,蜿蜒的,不知何时到达的公路,走走跑跑,跑跑走走,到了龙塘地段,才敢拿出红薯边走边吃(估计碰不到熟人)。傍晚,疲惫之极的妈妈终于徒步到达了县城。第二天,妈妈如愿考取了教师岗位并留在耒阳师范继续学习。
几个红薯就成了妈妈的希望,就成了妈妈战胜困难的武器,可想,那时妈妈的心是多么强大!
青少年时期的妈妈能吃苦,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就在那段时期铸就的。
爹爹是1929年农历9月29日(民国18年)出生于原耒阳县长冲乡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解放前那里是张家湾地主的庄居)。爹爹幼年失去了母亲,兄弟姊妹仨跟着他们奶奶一起生活。
爹爹幼年只读了几年私塾,他和妈妈一样是老大。新中国成立之初,爹爹加入了农会(会址在长冲乡下蕉冲张家湾),当时的农会是个地方武装组织及行政机构,建立红色政权,进行土地革命。我爹爹为人一向低调诚恳,做事热心踏实,虚心好学,努力进取。1956年初,爹爹考取了郴州师范,毕业以后,由县组织部委派以教师名义兼任当时由石准、三都、上架三地并合的大公社团总支部书记。爹爹工作出色,口碑好,威望高。妈妈毕业了,分配在家乡上架工作,爹爹和妈妈相识了,结合在一起。
我国反右风暴席卷全国,波及到城乡每个角落,抓辫子,戴帽子,我爹爹和妈妈也难以幸免。无奈之下,1962年秋爹爹和妈妈请求调回长冲,带着刚出生不久的我回到了家乡。那时的妈妈青春活跃,乐观向上,能歌善舞,严塘戏台上时常出现妈妈和那些年轻女教师的靓丽身影。
1966年,文化大革命正式暴发,妈妈的苦难日子开始了。当权派,保皇派,走资派,造反派,今天这个派批那个派,明天那派斗这派,天天大字报批斗会,个个诚惶诚恐寝食难安。那种年月你想装个聋子哑巴都难。一向信奉“中庸之道"谨行慎言的妈妈由于不愿揭发别人就被当时学区几个造反派狂热分子强行罢免工作,停发工资,下放回队参加生产劳动。妈妈是正规师范毕业生,是国家教师编制,照理说他们是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这样对待,可就在那时,只要是不按他们的意图说事做事,他们就会毫无顾及使用各种卑劣手段让你吃苦头,受磨难。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妈妈就苦了几年。妈妈下放回家,没有经济来源,生产队不分自由地(小菜地),住在一个不足20平米的旧屋里。爹爹再次去了郴州学习,妈妈带着我时常一天一顿都无着落。一次,我去捡别人簸下的麦粒,头碰到石墩上,鲜血淋漓,留下永远的伤痕;外婆修水库,患了痨病,无钱医治,49岁就畄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小姨8岁,满姨6岁)离开了人世;妈妈的第一个儿子营养不良患病,无钱医治,不到一岁夭折了……
祸不单行,不幸的事接踵而至,一次次撞击着妈妈的心!家里气氛沉闷,日月无光。本来活泼可爱喜欢唱歌的我从此也不唱歌了(那时大人唱的红歌,跳的"忠"字舞,背的毛主席语录我也会),别的小孩在欢快地游戏我只呆呆的立在一旁看。最难忘的一幕:
一个夏天的上午,我喝了点粥就出去玩了,不一会回到家不见妈妈,到处找,四处问,后来住在后排的张伯母说我妈从后面上山了,我立刻往山上爬,跌跌撞撞刚爬上去,远远望见我妈独自坐在山坡上哭,四周都是祖坟。我飞奔过去扑向妈妈,妈妈搂着我跪在那里,不是哭,那简直是狼在嚎———
花都落泪,鸟也惊心!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凄凄惨惨戚戚"我领悟了。
妈妈不完全是伤心,更多是愤怒。她独自到一个无人的荒郊野岭叩地问天:这到底是天作难,还是人在作孽?!……
那些年,妈妈的苦难,有些片断确实至今难忘。虽然难忘却又不能也不忍在妈妈面前提及。我不想让妈妈的心再次受到重击而粉碎!
到了1969年,公道回归。妈妈的工作在那年春天恢复了,工资补发了,心情好转了,身体也日浙强壮了。爹爹和妈妈省吃俭用,聚少成多,几年后盖了新房,继而又买了房。我们住得宽敞了,舒心了,爷爷奶奶(后奶奶)姑姑叔叔住得宽敞了,方便了。外婆去世得早,外公既当爹又当娘,日子过得艰难。爹爹和妈妈同甘共苦,同心同德主动承担起外公家的重担,两个小姨生活得到了保障,健康成长,顺利完成学业,成人后相继结婚,建家立业,现今儿孙满堂,家业兴旺,美满幸福。
爹爹和妈妈在教育工作岗位勤勤垦垦耕耘了30多个春秋(爹爹历任校长),硕果累累。他二老当人正直,厚道,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得到了社会的一致好评与尊重。家乡相继有九个孩子由父母领着拜我爹妈为干爹干娘,这种浓浓的乡情,友情,亲情延续至今。
1993年春,妈妈正式退休了,家从长冲乡搬到了城里(已建市),从此,爹爹和妈妈就担负着照顾子孙后代的重任,同时享受着天伦之乐。
妈妈在退休后的20余年里,爹爹离世后,再一次遭遇了打击,但是,她老人家没有垮,因为她对人生的领悟较一般人要深刻,要宽泛,要明朗,要淡然。她常说,要活着就要向前看,日子总得过下去……,她是这样说,也确实总以乐观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人越老,心越大,因为她经历了许多磨难,越过了许多坎坷。随着年岁增高,妈妈的脚步已迟缓,耳朵已失聪,但她老人家意识从不糊涂,生活从不马虎,从不愿意麻烦别人,从不愿意拖累子女。
……

妈妈,岁月侵蚀了您的容颜,可您依然活得神采,您衣帽整洁,搭配得体;
妈妈,现代科技日新月异,可您依然热爱学习,与时俱进,您每天决不错过手机上“今日头条“,关心国内外大事,微信与晚辈聊天;
妈妈,您小事不粗心,大事有雄心,我们家旧房改造,您在古稀之年依然劳心劳力,九层楼房的楼面上都留下了您的足迹。您给予了左邻右舍希望与勇气,给予了子孙后代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
妈妈,您在平凡中做到了杰出,您在夕阳中绽放了异彩!
过些天就是您八十岁生日,您的子孙后代向佛祈祷您吉祥安康,向天为您再借二十年!
请让我们再叫您二十年吧,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