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非梦兮情入梦
文/刘大虎
踮起脚跟,我正好可以从书柜的最上一层拿出一本书——《唐诗选注》。这本书是我10岁时,父亲买来送给我的。如今,它的纸页已泛黄,落满了灰尘,我已经很久没看这本书了。它就像一个容颜苍老,被岁月遗忘的怨妇,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黯然伤神。书柜中自有很多包装精美的书,像一个个美女在对我暗送秋波,诱惑着我的目光。
今天之所以看这本书,是因为昨天夜里我梦见小时候,父亲教我背的一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梦见背给母亲听时,她满脸陶醉的表情。“大虎,大虎,你又背错了”。看着看着,我仿佛听见父亲在叫我的名字。“刘狗儿,刘狗儿,你真聪明”。看着看着,我依稀听见母亲在悄然唤我的小名。我不可能让时光倒流,让这样的场景再现。我真想再回到从前,让这样的画面重演。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人生四部曲。可是,一旦这人生谢幕的尾音要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奏响,谁又能做到处变不惊,安定淡然?父亲已经走了五个月了,母亲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曲终人散,再也无法相见。“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我很想为父母写一篇文章,倾诉对他们的思念。我没有勇气写,只怕笔端轻浅,负不起父亲山一样高的爱,母亲海一样深的情。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我泣不成声地说,没有见父亲生前最后一面,他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只言片语,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没有之一。没有想到,这样的话,我还要再说第二遍。是的,母亲走时,同样如此。
2014年冬天,身体一直很好的父亲接连两次感冒发烧。起初,我不在意,只是认为天冷,老年人抵抗力弱而已。到第三次时,父亲脸色蜡黄,四肢无力,我心中有一丝隐隐的担忧。赶紧联系中医院的一个同学,陪父亲去检查。验血、胸透、CT一系列检查结束,拿到检查结果,我把同学叫到一边,问他父亲得的是什么病,病情如何。同学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说,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儿。他说父亲得的是恶性胆管癌,胆囊癌。从检查结果来看,已是中晚期,手术难度大,风险系数高,建议保守治疗。也许医生对此已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顿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脑海一片空白。如果不是怕父亲听见,我会忍不住哭出声来。这时,父亲走过来,问同学:“我得的是什么病,不是肝炎吧”。同学说,不是,你放心吧,是胆囊炎,得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父亲像个孩子似的笑着说:“不是肝炎就好,要不然,会传染的,我可不想连累孩子”。这就是父亲,我那善良的老父亲,心里时刻想着儿子,忘了自己。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我笑着对父亲说:“爸,走,咱们回家”。
2014年腊月初八,父亲住院 ,由于医生事先叮嘱化验血,不让吃早饭。等采过血,我给父亲 买来一碗腊八粥。父亲摇摇头,说不想吃 ,你吃吧。难道是父亲看到他的病房是肿瘤科,心中有所怀疑?父亲的眼神里写满了无助,无奈,我心痛心碎,不忍再看。转过身,泪水无声地滴落碗中,往年的腊八粥又香又甜。今年的,有点儿苦有点咸。
父亲住院后,病情有所控制,至少从精神气色上看,比以前强多了。过了年,天气转暖。病房外,几棵高大的白玉兰开得正欢,一瓣瓣,一片片,繁华胜雪。有一根树枝旁逸斜出,顶端举着几朵硕大的花朵,探头探脑地想要钻进二楼父亲的病房。是啊,春天来了,春天象征着生命,象征着希望。我默默祈祷父亲的病能够随着春天的到来,出现奇迹而完全康复。
有一天,父亲心情很好,面带微笑问我:“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背的毛主席诗词吗?”我说:“当然记得”。“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我和父亲一首接一首地背起来,父亲爽朗地大笑几声:“很好,很好,你还没有忘”。同病房的人听了,都为我们父子鼓掌喝采。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父亲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如今,只能在梦中寻觅回味了。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父亲的体力得到恢复,一个人不用搀扶,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走十圈八圈也没问题。他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就再三要求出院,这一次我由衷地笑着说:“爸,走,咱们回家”。
2015年10月23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写满了悲伤的日子。此前,我请了几天假,在家照顾父亲。假期结束,当天早上,上班前,我来到父亲的床边,看他睡得正香。我不忍叫醒他,就在心里对父亲说,等我下班了,再来看您。谁知道,这最后一眼竟成了我们父子之间的诀别。上班干活儿时,我还在想,父亲爱吃葡萄,下班了买几斤带回去。这时,一个工友找到我说,队里领导打来电话,让你立即升井,回家。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往最坏处去想,难道是父亲病危,要送医院抢救?升井后,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电话中,妻子哭着说:“你啥也别问了,赶紧回家”。我如雷轰顶,一路泪奔。一进家门,看到亲友们正在撕扯白布,赶做孝衣,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支撑不住自己,一头栽倒在地。我一寸一寸地爬到父亲床边,拉着父亲尚有余温的手,以头顿地,嚎啕大哭。父亲,您为什么不等等你的儿子啊!
从父亲得病到去世,他没有问过我自己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也许父亲已经猜到甚或知道,只是他不说,我更不会说。那情形 ,就像两个互相暗恋的有情人,谁也不肯捣破那层窗户纸。只是父亲生前曾对我说过陶渊明的一首诗,以表明他对生死的态度:“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父亲下葬的那天,天空飘着冷冷的细雨。手捧着父亲的骨灰,回到他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家。走着脚下熟悉的路,看着老家的一砖一瓦 ,一草一木,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乡亲,我在心里对父亲说:“爸,儿子陪您回家了。”今年春节上坟时,我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父亲的坟前,写了这么几句:“春节上坟来祭祖,两行热泪洒黄土,未曾开口叫父亲,耳边似听喊大虎”。
如果说父亲的离去还有心理准备的话,那么,母亲的去世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得就像从春天直接走进冬天,没有一点过渡的余地。虽然,母亲5年前得了脑中风,偏瘫。可是,他的精神一直都还不错,神智清醒,几十年前的人和事都还记得。只是,父亲走后,母亲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常常独自一个人坐着发呆。我和妻子也经常开导母亲,劝他想开点,不要太伤心太难过,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今年春节过后,母亲说想姐姐了,要去她家住一段时间。正月初六,我把母亲送到姐姐家,临走时,我笑着对母亲说:“妈您在姐姐家好好和她说说话,等过几天,我再来看您”。没想到这竟是我今生对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初八早上,姐姐打来电话,万分焦急地让我赶快回去,晚了,怕是······不知道人间的幸福是否可以复制,我只知道,同样的悲伤又在我们母子之间粘贴。当我心急如焚的赶到姐姐家,母亲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哭,我欲哭无泪,我已经崩溃了,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也许,母亲是怕父亲一个人在天堂太孤单太寂寞,想去陪陪他和他说说话,才走的如此突然如此决绝。又或许是我忽视了父亲走后,母亲一个人的孤单与寂寞,没有好好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原谅儿子吧,父亲,我没有照顾好母亲。母亲,我不知道您临走时要对儿子说些什么,就在梦中对我说吧,我会一字一句铭记在心中。母亲下葬的那天,跪在父亲母亲的坟前,我又捡起一根树枝,写下这么几句:“年前年后两上坟,未到坟前已断魂。今生未报父母恩,来生结草孝双亲。”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母亲都已叶落归根,魂归故里,回了老家。对于我而言,老家只是飘在我童年天空的一朵云,一个梦。我看得见它,却再也触摸不到它。父亲生前经不住乡邻的再三恳求,以极低的价格把老宅卖了,我已没有老家。今生今世我是否会回到老家,回到父母身边,再喊一声爸,再叫一声妈!
梦非梦,情是情;梦是情,情非梦;梦非梦兮情入梦,情到深处梦更浓。曾经对一个最好的朋友说过,如果我是一本书,书中只有一个字:情。亲情,爱情,友情。如今,短短的四个月,我的亲情已失去半壁江山。我会加倍珍惜我所拥有的情,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情满人生,用我的情温暖每一个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泪光中,我仿佛看到父亲母亲在对我微笑。合上书,我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能把这本书束之高阁呢?我把它放在书柜中最醒目最显眼伸手可取的位置。我知道,它还会陪我入梦。
作者简介:
刘大虎,男,汉族,1974年4月出生,郑煤集团矿工,新密市作协理事。自幼受父亲熏陶,喜爱文学,尤其钟情古典诗词。工作之余,在文学的天地间,以真心写真情,以真情慰人生。至今已在《新密文艺》《郑煤文艺》《郑州矿工报》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三百多篇,深受广大矿工的好评。相信∶只要心中还有梦,人生何处不月明。喜欢笛卡尔的名言∶我思故我在。
审稿:都市头条中国文学社散文主编禾之晓
投稿邮箱:758774822@qq.com
联系微信:a13618258998
《都市头条中国文学社》编委成员:
总顾问:千野(知名作家、诗人)
顾问:刘杰(与海子同时代的先锋诗人,著名诗人和策划家)、马俊华(暮雪诗刊创始人)、廖望月(诗天子诗刊创始人)、倪进宝(龙盟诗社创始人)
总策划:彭永征
总编:走出象征
小说主编:梁测
散文主编:禾之晓
诗歌主编:柳音
朗诵主编:柳音
特邀编委:
法律顾问:刘明
继续招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