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洒落夕阳
文/石玉梅
″该起床喽！"芹一边说一边温柔地笑着，她伸出胳膊，像要去迎接一个孩子。王老师习惯性地把手伸过来，搭在芹的肩上。他点点头，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那么乖顺。
芹把王老师扶起来，坐好，又搀扶他坐到轮椅上。
把这一切安排好，芹才直起腰喘了口气，但紧接着她又忙碌起来，清理痰液尿液，换床单尿垫，又打来一盆温水，给王老师擦脸、洗手，等一切都准备妥当，最后芹拿出一块大手绢系在王老师脖子上，端出早己备好的饭菜。
″来，我们开饭喽！"芹像招呼小孩子一样，满眼含着笑，她是一个乐观的人。
王老师左手握紧扶手，上身向前倾了倾。
"一口饭，再来一口菜，好不好吃？"芹象幼儿园的阿姨，总是变着法地让王老师开胃，好多吃些。
十一年了！王老师的心却在煎熬中。
他常常自责：难道当年那份等待，给芹的只有拖累么？
芹，已经五十岁了。可依然身量纤纤，柔弱中透着女性的刚强。芹，是他的爱人、知己、妹妹，也曾经是他的学生。
三十多年前，他师范毕业后，走进了他梦寐以求的课堂。那时英气蓬发，当他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带着一丝忐忑和自豪，面对一张张稚气求知的面孔，他的心中飘进一缕缕芬芳。
芹，坐在最前排。一双幽黑的大眼睛似一汪清泉，镶嵌在红扑扑的脸庞上，让人怜爱，身穿蓝色碎花上衣，尤显得俊秀、质朴。
他的语文课，芹每次都认真听讲，勇跃发言，尤其是作文，她的文笔总是溢出清新、秀美。
他喜欢这个学生，打心眼里喜欢。仿佛芹，就是那个曾经过往的自己。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他毕业的师范学校。难道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
芹入学前，同他告别，他满眼祝福，也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疼痛。这是为什么？
三年里，相亲的对象一波接一波，他都没瞧上眼。他常常扪心自问：难道是在等她吗？
芹毕业了，如约分配回母校。他的心房一下充盈起来，那颗抑制的初心，开始萌动。
芹象一朵盛开的君子兰，淡雅清新。他仍然象一个辛勤的园丁，义不容辞地为兰花浇水、施肥。
兰花已开在他的生命中，他不可否认。
夜幕下的公园，沁染着一种朦胧美。他和芹的身影在月光中，相互碰撞，潋滟一塘春水，泛出层层涟漪。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把诠释心灵的目光，投进芹羞涩的双眸！
那个夜晚，芹怎么也睡不着，月光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她懂了：是月亮偷走了她的心。
九十年代的乡村，思想很闭塞。师生恋？年龄差？来自亲人的压力，社会的压力，揉搓得他们好痛，但痛也并幸福着，他们挺过来了，手握手，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们形影不离，幸福的身影总是引起人们的羡慕，人们说他们就像两根藤，缠绕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去公园散步，一起携手看冰灯，一起去游园，一起去看油菜花开。他们是夫妻，又是知己，是兄妹，又是师生，他们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可是？
想着想着，王老师的眼睛有些潮湿了，鼻翼不自主地扇动起来。
他患病已经11年了，是芹把他一次次从死神那拽回来。为了他，芹辞掉了工作，专心照顾他。每天，洗脸、擦身子、穿衣服、喂水、喂饭、捶背、按摩、扶着坐到轮椅上。一轮又一轮，若没有芹悉心照料，说不定自己早就。
小院里静悄悄，一阵风吹来，柳枝轻轻拂动。
石桌旁，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夕阳透过枝叶在她的脸上闪烁着，并没有惊扰到她。
王老师左手习惯地敲打着轮椅的扶手，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芹，在他的眼里，芹还是那么美丽，和新娘子时一样，那么俊俏而可爱，只是头发已经灰白，他疼爱地看着芹，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芹酷爱诗歌，她坚持每天写作，已经发表了很多诗歌。现在她已经是一个诗人，小有名气。而在芹的眼里，王老师还是她的老师，是她的第一个听众，也是她的良师益友，他们互相切磋，琴瑟相和。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是那个穿着蓝碎花上衣的小女学生。一想到这些，芹就不由地笑了。
"咱们出去吧！光线不太强了，晒太阳喽！"芹有些雀跃，推着王老师走出小院。
我们灵魂相依
骨肉相连
谁也无法分割
我对你的爱恋
生相随
死相伴
芹，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朗诵着刚刚发表的诗歌。王老师静静地听着，两行热泪不知不觉在余辉中如串珠般洒落。
作者简介:
石玉梅，昵称六月荷花。1970年出生，辽宁朝阳人。大专文化。现在辽宁省朝阳县廿家镇政府工作。2016年开始创作，同年发表处女作。先后在《朝阳日报》《辽宁职工报》《辽西文学》《西部散文选刊》《营口日报》《抚顺矿工报》《生态新时代》等多家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散文、诗歌等作品60多篇。多次获奖。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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