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夏夜
文/杨剑横
杭州的夏夜,暑气难消。晚饭过后,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大都走出家门,我和他们一样,要么去公园和运河边,要么和爱人带上孙子本瑞在街道两旁的林荫路上散步,要么到学校球场走圈、跳舞、孙子与新朋友一起踢足球,霓虹初上,球场上灯火通明,绿茵场上奔跑吧兄弟,广场的音乐声,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形,我的心反而空落落的,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我小时候六七十年代故乡的夏夜。
故乡的夏夜大多时候是静谧的。农村没有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也没有现在广场游人如织的热闹。天一黑,倦鸟归巢,牛羊进圈,鸡鸭鹅也进窝安睡了。整个村庄寂寞无声,给人一种“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感觉。此时,清凉的晚风静静地吹着,吹去了一天的燥热,吹走了庄稼人一身的疲惫,送来了阵阵清爽。那时,忙碌了也劳累了一天的父老乡亲总爱坐在村中那棵高高的大银杏树下面纳凉消暑。而我总喜欢坐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谈天说地,谁家的谷子今年长得好;谁家的豆地杂草太多,该家地没
拔草了;又有好多天没下雨了,快快下点雨吧,庄稼都打蔫了。对于庄稼人来说,庄稼的长势永远是他们最关心的话题。勤劳朴实的父老乡亲,白天在地里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休息,嘴里叨咕的还是庄稼,心里惦念的也是庄稼。偶尔,他们也会说说村里村外的大事小情,谁家姑娘找婆家了,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了……心心念念的都是过日子的事。
印象深刻的是,若赶上放坝坝电影的时候,故乡的夏夜也会沸腾起来。乡亲们一听说放电影的消息,家家户户口口相传,每家人就提前派一个人回家早一点做晚饭,让家里人收工回家就早早吃过晚饭,赶紧拿起小板凳,三一帮俩一伙的相约去看电影。电影在空旷场地或者晒粮食的晒坝放映。这时,前后左右村的父老乡亲都急急忙忙赶来了。顿时,几百平米左右的空地上或开阔地上人声鼎沸,大伙都在兴奋地等待着电影的播放。等电影一开播,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全场都立刻安静下来。大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生怕错过每一个精彩的镜头。电影一结束,喊孩子的,唤伙伴的,又沸腾了,好不热闹。我起身恋恋不舍地随着伙伴们回家。路上,我们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影片的内容,意犹未尽。有的还装鬼吓人,还有的年轻人凭借人潮拥挤,月黑风高,偷摸姑娘的屁股,偷偷告诉自已的心里暗恋的情人心中的情话,直到人去楼空。好像直到现在《闪闪红星》、《地道战》、《铁道游击队》、《青松领》等电影镜头还是常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从十多岁就离开家乡到异地求学,那时我曾欣慰地想,终于离开这个贫穷的小山村了。但是最近几年,不知为什么,每当遛弯回来,看见楼下几个人在唠嗑时,我都会想起我坐在村中那几棵粗壮高大的黑桃和茂盛的梨树下听爷爷、奶奶、大爸、大娘们唠嗑的那些夜晚。原来从不曾忘记,时常还会想起。再不见故乡那傍晚时的袅袅炊烟,也不见父老乡亲夜色中促膝长谈的情景。再不闻放牛娃放牛晚归时老黄牛呼唤小牛仔的叫声,也不闻夜色中窗外阵阵蝉鸣,几声蛐蛐鸣。我的心隐隐地痛。我忘不掉坐在大树下听大人们唠家常的那个夏夜,忘不掉拿着小板凳和伙伴一起看电影的那个夏夜,更忘不掉夏夜里自家院子里的那几棵枇杷树、柚子树、梨树、以及房前屋后的粗壮高大的黑桃树。今夜又晚风轻拂,老家那几棵陪我度过我的童年的茂盛的竹林与大树依然安好吧?
我是一个住在城里的乡下人,讲了一辈子的四川土话。也讲了一辈子的真话。而乡里话,就是我的普通话,我曾经与我家养的波斯狗试过很多次,它还是听不懂普通话,只能听懂乡里土话。
杨剑横,1963年出生于四川绵阳市盐亭县,现居杭州,中医主任医,师,绵阳市作协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国新写实主义诗社常务理事长,主要著作诗集,《迷茫在彼岸》、《流浪在江南》公开出版发行;医学著作,《常见肿瘤临证治要》、《常见肿瘤临证康复》、《新编温病学歌要》等。有诗歌、诗词、赋、散文,入选国内外多种期刊及大典,获全国奖多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