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飘来一支歌【小小说】

黄学友/文

       她已年老，身边再没有一个亲人，于是她就感到孤独。

       于是她就更想那条河。

       于是她就坐在了河边上。

       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回黄转绿，她那两只干枯成黑洞般的眼睛就这样一直紧紧盯着平静而温柔的河面。

       河水在诉说--诉说她深埋在胸中的心事。

       晚上，缓缓的月光泼在河面上，河水在静静的流淌，月光在流淌。河水和月光相互交织，织成老年人感情的密网。

       河边，坐在月光里的老人，似进入了一种朦胧的境界，又似沉浸在一种美妙的遐想。突然，小河的下游飘来一曲凄凉忧伤的歌声。歌声牵来一位穿洁白连衣裙的姑娘。姑娘来到老人身边贴近老人坐下，象早就知道老人等在这里，又象根本没有发现老人的存在，于是那年老的和那年轻的，那黯淡的和明亮的目光一齐紧紧盯着河面。

河水在诉说--诉说两代人各自的心事。

       老人不认识姑娘，更不知她为何坐在了自己身边。心里想：也许她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想在这泼满月光的小河里寻找到深爱自己而让自己着魔的男人。老人那混浊的目光移到了姑娘的脸上。那张脸蜡白，没有一丝血色，且挂着两滴闪亮的泪水。

       老人愕然失措，不知为什么，稍作平静，她给姑娘讲了一个故事：那是二十多年前，在这座村子里，一个最漂亮的姑娘爱上了一个英俊的小伙，两人常常在月光娇好的夜晚来这条河里约会。

       终于，河水把她们的肉体溶在了一起。一次，姑娘怀着一颗惶惚不安的心，贴在男人的耳朵上说出了一个新奇的密秘。于是两个人焦燥地等待着，终于在一天夜里姑娘用自己穿过的碎花小棉袄，裹着一个幼小的生命，跑进了男人家里，蹲在地上的男人，先是把头深深埋在两腿间，最后猛一跺脚，接过小花袄朝小河跑去。跑到河边，他就把怀中的碎花小袄连同那幼小的生命狠心地抛进了河里......

       “嗵！”河里的水面上激起了层层细浪，姑娘掷出的石头砸断了老人正在讲述着的故事.....

       姑娘走了，留下的是那曲凄凉忧伤的歌在河面上回旋萦绕。老人很想再见到姑娘，可那洁白的裙子再也没有飘到他的身边。有一天，一场狂风暴雨给这条小河带来了一场罕见的洪水，凶猛的大水溢出河岸吞没了老人...... r> 老人奇迹般地醒来时已躺在一张铺着舒适温馨的床上。她不知自己已是在小河的最下游，更不知住在谁的房子里。透过明亮几净的玻璃窗，她看到了那条河，河水依然在平静的流淌。

       老人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用力支撑起身子，不经意间发现身边放一白布包，她急忙打开去看，亮在眼前的竟是二十年前被抛进河里的碎花小袄，袄里裹有一张照片，是穿洁白裙子的姑娘。

       老人一直守在这河边的房子里，她在等姑娘回来。她知道姑娘恨她，可姑娘的身上毕竟流淌着她的血液。终于有一天，河面上又回旋萦绕起了那曲凄凉忧伤的歌，老人激动地跑出了房子，姑娘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还有二十年前那个男人。那一刻，她幸福的眼泪滴在了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