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妮

       我和小姑姑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的街坊。大我十一岁，人很随和，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目光中透着温柔善良。命运多舛，年逾半百，肩上依然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但是，小姑姑的笑容依旧灿烂，好像没有可以击垮她的困难。

       今天早上去早市，想去买点菜。天空阴沉沉的，闷闷的感觉。正值盛夏时节，农村家家户户的小院子里长满了蔬菜，吃不完就会拿到早市上来卖。“妮妮，遇到你真好，来，把这些西红柿，辣椒，土豆啥的给你拿家去一些，别花钱买了，啊！”一位系着粉色方巾，戴着薄口罩的女人拉住了正在摆满蔬菜的街上漫步的我。声音是那样熟悉，是谁呢？她看出了我的疑惑，然后摘下了口罩。我的天，这不是我的小姑姑吗！我好高兴啊！和小姑姑拥抱在一起，好久不见了，感觉我们还是那样的亲切。

       从老家搬到楼里已经多年，和小姑姑的联系也少了，但那份浓浓的乡情还在。小姑姑的身后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还有一些没卖完的蔬菜，因为早市才刚刚开始，应该不愁卖。多能干的小姑姑，我很喜欢听她爽朗的笑声，生活给了她那么多的磨难，她依然坚强乐观。

       “小姑姑，好久不见了，现在过的好吗？两个小叔叔还要你照顾吧！这么多年 真是辛苦你了，你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我分明看到小姑姑的眼角上多了那么多的皱纹，很心疼她！

       说说小姑姑的故事吧！

       小姑姑家还有两个弟弟，是双胞胎，从生下来的那天就身患先天性的残疾，生活不能自理。小姑姑大弟弟们十岁，从弟弟们降临人间的那一刻起，小姑姑就承担起了照顾弟弟们的责任。小姑姑的父母早早的就都故去了，应该是在小姑姑30多岁的时候。父母在临终前，千叮咛万嘱，请求小姑姑照顾好两个可怜的弟弟，小姑姑当然答应了，因为那是她的亲弟弟呀！这也是小姑姑为什么至今未婚的原因，11岁时，母亲生了弟弟们，每天帮着妈妈照顾弟弟们， 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弟弟们，反而更加的疼爱和悉心的照料。因为，弟弟们不能行走，当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蹦蹦跳跳的时候，或者可以上学校去学习，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羡慕。小姑姑只要有空的时候，就会教弟弟们认字。弟弟们很喜欢姐姐，就像妈妈一样疼爱自己。小姑姑常常会为弟弟们讲故事，有好吃的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留给弟弟们。弟弟们就是在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中一天天长大的。

       小姑姑20岁的时候，有很多人来为她提亲。但是，都被小姑姑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实很残酷。如果，小姑姑远嫁他乡，或者是嫁到很近的地方，就不能每天都陪在弟弟们的身边，原本就身体不好的父母，就要承担照顾弟弟们的责任。所以，小姑姑想晚些时候再想自己的个人问题，当务之急，就是好好的照顾家人。

       小姑姑30多岁了，送走了父母，个人问题一拖再拖，因为如果她嫁人了，两个弟弟就没有人管了。有一年，邻村的小伙子追求小姑姑，小姑姑只有一个条件，带着两个弟弟嫁过去，或者让男方来自己的家里生活。结果，那个邻村的小伙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从那以后，直到今天，小姑姑已经50多岁，一直都没有结婚。

       小姑姑的身上，有着男子汉一般的坚强。有的时候，我感觉命运对她是那样的不公平，她长的那么好看，勤劳朴实，从不爱慕虚荣，能过上平平淡淡衣食无忧的日子就好，谁娶了她，她会一辈子对对方好，忠诚婚姻。50多岁的她，如果是别人，孩子都已经有孩子了，或是当奶奶姥姥的人了。可是，小姑姑孑然一身，今生也不能做母亲，为了两个弟弟，搭进去自己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我紧紧的握着小姑姑的手，那老茧层层叠叠的，真让人心疼！小姑姑家的地很多，还有果树，农忙的时候也会雇人来帮忙。家里院子里的菜吃不完，有空的时候，她就会开着电动三轮车，天没亮就起来，为两个弟弟做饭，喂饭，换洗衣裳。然后，风尘仆仆的赶来早市。上农家肥的菜，很受欢迎，菜的味道特别好吃。

       小姑姑和我说，她没当自己是女人，只当自己是男人，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开电动三轮车，赶着老黄牛犁地。秋收的时候，很高的果树都能上去。有一次，一不小心从果树上掉下来，后背青了一大块。可是，她不能歇下来，如果倒下了，弟弟们怎么办。所以，小姑姑咬着牙，绑着腰带，忍着疼痛，照顾着弟弟们。

       “妮妮，怎么总也不回老家看看，有空的时候回小姑姑家，我给你贴大饼子吃。上次东院家办喜事，我看到你妈妈去赶礼，还问你怎么没去呢，天天就在家宅着，知道你小时候就爱写东西，总是写作，眼睛也受不了啊！等你啥时候有空，到小姑姑家去坐坐，家里啥都有，不差你那口吃的，啊！” 听小姑姑说的这些话，我怎么那么感动呢！小时候，没少去小姑姑家里玩。知道我胆小，天刚黑，她也会送我回家。 在村子里，小姑姑的人缘特别好，几乎没有人讨厌她。因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小姑姑只要知道就会到场，竭尽全力的去帮忙，而且从不张扬。

        看到了小姑姑，感觉心里好高兴，想起许多美好的回忆。小姑姑心灵手巧，我小时候还穿她为我裁剪制作的衣服呢。我帮小姑姑拿塑料袋，一边聊天一边卖菜，不一会儿的功夫，菜就卖光了。小姑姑给我留的那些菜，我留下了，偷偷的在她的衣兜里塞了二十元钱，我也就带了这些钱，我不想白要小姑姑的菜，如果是去了她家，我会毫不客气的摘几把豆角，大茄子，青辣椒。可是，小姑姑那么远从家里带来的菜，我怎么忍心不付钱呢。我想让小姑姑到我的家里去做客，但是小姑姑没有来，回家还有很多活要做，时间长了也怕弟弟们着急。我也就不勉强小姑姑了，我们留了电话号码，以前也留过的，只是不小心弄丢了。我和小姑姑说好了，有空的时候常联系，如果有时间，我也会回家乡看看小姑姑。主要是我不常上街，遇到小姑姑的时候很少很少。所以，期盼下次再相聚吧！

       目送小姑姑开着电动三轮车开往回家的方向，心中莫名的涌动一种悲伤，还有一种钦佩之情。因为，小姑姑为两个弟弟奉献了多半生，未来的路也许更加艰辛，等小姑姑不能干活了，她和弟弟们该怎么办？为了那个家，小姑姑无私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本应属于她的幸福婚姻，不能做妈妈的遗憾。最让我感到钦佩的是，小姑姑没有一丝埋怨，脸上总是绽放着笑容，她的内心到底有多强大。小姑姑的心装着浩瀚的大海，装着一望无垠的草场，装着对家人满满的爱，唯独没有她自己。

       回到家，看着手机的时间，想着小姑姑也该到家了。我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衣兜里有20块钱，别掏丢了。小姑姑有些生气了，觉得我有点见外，还说下次不许这样，我说好的，接着电话里传来小姑姑爽朗的笑声，真的很动听。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我的眼角湿润了。

       真的希望，小姑姑晚年的时候，能有一个好心的男人走到她的身边，帮助小姑姑照顾小姑姑的两个弟弟，真心的陪伴。到哪里去找那么好的人呢？等下次回家乡，我一定会去小姑姑家里坐坐，唠唠知心嗑。

       小姑姑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照亮了别人 也温暖了我。

2019年7月23日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