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月之印象
菜畦
童年嬉月
柳芽、小船、玉盘
玉盘、小船、柳芽
同一个魔术
上演了千年
引诱无辜的眼
一望就是整个童年
天狗、吴刚、八戒
后羿、玉兔、嫦娥、
一杯桂花酒
斟满了神话
芬芳家的味道
一品就醉了人间
是爷爷手中摇动的蒲扇
胡子跳跃
牛郎织女、三国西游
夏夜的故事
是今生的摇篮曲
至今在村头流淌
是碾台附近荡漾的笑声
村庄打开
丢手绢、捉迷藏
冬夜的暖阳
是毕生的营养
为心保驾护航
青年追月
听说
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
心就野了
书是最好的载体
月袅娜进诗人心里
我徜徉在诗行里
捡拾千年的咏叹
品阅万种幽情
天空是偌大的T台
演绎各种意象
环肥燕瘦 柳眉丰臀
蛊惑青春
我知道你也在台下
相思成疾
却站得像个绅士
中年怀月
离了山的阻挡
月亮肆无忌惮
混迹于灯红酒绿
学会拐弯抹角
没了土的泥泞
月光坚硬冰冷
满足于虚假光环
玩弄阴晴圆缺
一颗乡村的心
倦了
怀念简单的泥泞
粗犷的依偎
随我回去吧
那里才有最美的光辉
暮年悟月
佛的宝相
高悬
满则溢 盈则缺
一个儿时的魔术
揭秘
却是一生
起起落落
莫不如是
02、山居有闲（两首）
菜畦
其一、白云深处有人家
最好的方式是格式化
世界从头开始
静态山水 虬枝枯叶
黑白更具穿透力
苇草上的阳光闪烁一种原始的快乐
栗子皮静卧
一张嘴，暴露了瓜熟蒂落的满足
潮湿的小路引领记忆
白云深处 柴门犬吠
主人远去的背影
搜肠刮肚了所有的唐诗宋词
花式的摇尾 无辜的眼神
两小无猜是亘古的美丽
在斑驳的冬阳里
让我卑微到尘埃
其二、莫笑农家辣酒浑
白云深处
试问野人家
耄耋是一种向往
泛着神性质朴的光
柿子皮与甘草
被神奇的秘方发酵
精华热辣辣地上升
贴上锅的冷屁股
木制的漏斗被古老的液体烧焦
淅沥一种沁人的芬芳
潺潺一阙远古的歌谣
冷酒间、热油坊
神仙闻到也跳墙
原生态打败所有的矜持
纤手擎粗碗
秀口一张，啊出一声豪放
有醉翁借酒红来一曲俚歌
有少年趴地上挑逗炉火
醉醺醺的山风打一个嗝
笑了冬日懒懒的阳光
03、我在这里，你在远方
菜畦
你的脸色蜡黄
乳汁清淡却带着神圣的香
贫穷磨砺智慧
咸菜与干粮 花样迭出
爱是最好的营养
足不出户
你的目光给我远方
你希望鞋垫上密密的线
保佑我平安吉祥
即使回家的脚步
渐成奢望
时光村落
你的目光注视远方
终于读懂你的白发，倦鸟归林
老巢依旧
我在这里
你却去了远方
04、清明祭母
菜畦
添土
锹把溜圆
您的手粗糙
三月的新土
捎给娘春天的信息
父亲说三锹就好
放下锹
还是想问娘： 够吗？
敬香
您亲手教我的姿势
抽泣的手
总不能一下做好
您又嗔怪我了吧
香火旺盛
娘的希望茁壮
烧纸
纸灰飘如白色蝴蝶
母亲的笑容在火光后安详
诅咒讨厌的春风
让火烧得太旺
想多看一眼娘
又怕她看见我
眼角的泪光
奠酒
父亲执意不让我带酒
我说
生前不喝 孤冢或可解忧
纸灰里埋黄金膝 揾英雄泪
北望娘亲
四奠四拜心茫然
一滴可曾到九泉？
05、只是少了一个人
菜畦
捱进三九
天灿如阳春
父亲蹲在门槛上
用一根烟，燃烧光阴
老猫伸一下千年的懒腰
换了一个姿势
狗叼着一根棒子，满院撒欢
月季如旧、蛛网锁尘
只是少了一个人
捱到晚饭
菜的味道熟悉
我帮父亲把酒烫暖、斟满
试着寻找话茬
却把酒杯，端了又端
侄子拿一杯饮料
撒娇出腼腆
酒意荡漾、炉火温馨
只是少了一个人
电视打烊
摸一下被窝
父亲何时把电褥子铺得有模有样？
虽然忘了通电
亲情温度，热了眼眶
月光用一脉温情
濯洗出过往
记忆新鲜、老屋安稳
只是少了一个人
06、母亲的月季
菜畦
其一
五月的风来自老地方
带着念想
时光从院墙上剥落
墙根的月季如期开放
粗糙、皱褶、枯黄
生活无情把母亲雕刻
嫩滑、重叠、盛装
母亲柔情回生活芬芳
蜂飞蝶舞
我嗅到了母乳的幽香
五月的风携着阳光
把这生机
送到我去不了的远方
院落是一生的道场
鸡鸣犬吠 晨钟暮鼓
母亲弯腰的动作
留在记忆里都是黑白的殇
其二
对五月总是有特别的期待
清明的泪水过后
墙角的月季还需要时间
斑驳是墙皮的年轮
怒放成为一种习惯
就像早起的炊烟是一种责任
滑腻的质感，厚重的颜色
幽香的往事层层叠叠
母亲推着石磨数着晚归的鸡
鸡蛋归儿子
鸡粪归月季
这是她的诗和远方
她拿剪刀平仄月季
拿“做人”润色儿子
我用眼神，用脸颊
用鼻孔，用嘴唇……
去打捞
脑海里鸡皮鹤发的疼
去亲近
眼前母亲曾经怒放的青春
母亲的月季开了
等我回家的
不再是父亲一个人
其三
霜降之后
含苞或者盛开
都超越一朵花的意义
冷月下的魂
秋阳中醒来
我们在炊烟中对视
呼吸熟悉的味道
惺惺相惜
我们在院子里打坐
同病相怜
我于你的叶瓣间寻找
你从我的瞳孔里打捞
风忽紧忽慢 策动阴谋
你随风舞蹈
即使这是猫吃耗子前的游戏
你也欢喜
这个样子去见旧人
挺好
07、门前的老榆树
菜畦
吃过你春日的榆钱
享过你夏日的荫护
你没有什么特殊
却让我牵肠挂肚
觑觎过枝间的鸟巢
捕捉过叶下的蝉声
天下普通的一株
却总让我想到慈母
记得跟母亲栽下你的情景
却记不清母亲年轻的样子
我追不上你挺拔的高度
你赶不上我远行的脚步
记得母亲在树下送我的情形
却忘了母亲原地等我的眼眸
院子里的笑声散去
雏鸟逐个出巢
炊烟越升越高
母亲的身影日渐瘦小
那个初冬
我在树下将母亲送走
你眼眉低垂 悲声萧萧
时光如旧
小院渐老
习惯了门口的守候与眺望
只是回首间
树下挥手目送的
换成了老父亲
08、母亲没来得及老去
菜畦
每每看到别人的母亲
白发泛着安详
皱纹里是暖和的时光
就想起母亲
匆匆的步伐连累了白发
起早贪黑模糊了皱纹
墙根的月季繁茂
屋顶新安的太阳能铮亮
屋角成盘的胶皮管子垛在一起
七十三岁的母亲
在那个秋后添置了很多设备
准备开春大干一场
是谁怕她累了？
母亲是不怕累的
七十三岁的母亲依然年轻
四十岁的孩子还没长大
是谁自作多情
要她放弃为家庭继续拼命
母亲没来得及老去
就走了
就像她去田里干活一样
匆忙
我想看到慈祥的母亲
白发泛着安详
皱纹里是暖和的时光
喝着茶摇着扇子
向邻居们炫着月季
接我电话时透着惊喜
我想看到步履蹒跚的母亲
拐杖撑起家的重心
聋的把别人的话瞎编一套
眼花还偏要做做针脚
即使拿筷子的手哆哆嗦嗦
我在外的脚步就不会感到漂泊
没能陪母亲一起变老
不敢看天下母亲老而安详的模样
没能陪母亲一起变老
很想看天下母亲老而安详的模样
09、如果母亲会写诗
菜畦
杏花白的时候
艾蒿吻着土地醒过来
泛白的新青是久违的生动
幽淡的香随思绪
摇曳春风
三月三的艾蒿深入历史
我学母亲的样子
慢火熬制一种虔诚
炖上两个鸡蛋，
蛋翅素白，蒿汤淡绿
就是一碗人间烟火
春天在母亲的碗里
晃晃荡荡，饱含营养
如果母亲会写诗
艾蒿一定是春天
最好的意象
10、春
菜畦
墙角处的蚊子
抻抻老胳膊老腿
破旧的马达发动
少妇身上的被子
踢开——
又捂紧
牧羊人的手臂轻扬
啪的一声
制止了年轻公羊的不轨
顺手点燃耳根后夹了一冬的香烟
吞咽
山妹子胸前晃动
轮廓旖旎
画笔、镜头将都市抛弃
以艺术的名义
集体意淫
世界 探头探脑
又
肆无忌惮
11、早春
菜畦
细雨微寒
残雪消无形
枝抽新芽
稚黄驻人眼
性急湖面涟漪
调皮莫过轻风
青涩总让人不忍
含苞绝胜于怒放
早春——
欲语还羞，最是撩拨
深呼吸
棱角渐成
顽心犹尚在
情窦初开
刘海惹人怜
壮志天涯咫尺
饱满莫如心情
朦胧总让人期待
轻狂何输于城府
学子——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莫等闲
12、三月的春风
菜畦
三月的春风带着剪刀
量体裁衣
照顾到每一个旮旯犄角
新韭的立领，嫩葱的旗袍
苦菜的裙边细细碎碎
柳枝舞水袖
紫藤扭楚腰
说吧
只要你想得到
三月的春风带着染料
浅涂深抹
细致到每一个眼角眉梢
红色的妩媚，粉色的妖娆
黄色的热情轰轰烈烈
碧水托绿草
蓝天白云飘
哎呀
好色不可救药
三月的春风带着乐调
吹拉弹唱
珍惜到每一个粗陋渺小
蚊蝇的低音，蜂蝶的高调
百鸟的婉转清清亮亮
蛙鸣起新稻
纸鸢传欢笑
来吧
春声如此曼妙
三月的春风带着蛊药
所有的心事注定无处可逃
索性大摇大摆
从了就好
13、春事
菜畦
静态的黑白拉开
动态的缤纷登场
针状的柔软刺破坚硬
弹直了一径鹅黄
双子叶头颅顶翻重压
弯曲出一种倔强
牛哞晃动了梯田
旧燕温暖了炊烟
有少年寻花问柳羡鸳鸯
无意中挤破一颗粉刺
有少妇辗转反侧怨猫叫
深闺里吟哦两行旧诗
温度汩汩了动脉
毛发都营养过剩
所有的春事在夜里进行
想悄无声息 却
总是不小心
14、记忆里的春天
菜畦
母亲手上的口子开始愈合
妹妹耳垂后的冻疮结痂
灰褐色的煤炉熄灭
麦秸扬起的炊烟让村庄更加暖和
我脱去脚上的乌拉
捉回几条鱼
却换来母亲一顿责骂
麦田无辜地返青
放学路上的游乐场男女平等
女孩子的辫子松了
男孩子的扣子掉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的青梅竹马
婆婆丁与金金子是田野里最早的花
为了毛茸茸的兔宝宝
我总忘了回家
一担兔粪在山路上颠簸
父亲的腱子肉阳光闪烁
母亲篮子里的地瓜苗带着露珠
我在地头
将一支柳哨吹得忘乎所以
货郎的叫卖惊天动地
我最喜欢那只会叫的泥鸡
花儿有什么好的
青杏才让我垂涎欲滴
多么幸福的往事
为何我眼角饱含泪滴
另一个世界也是春天了吧
母亲可以不再用凉水涮涮洗洗
15、秋意
菜畦
在夏雨的清凉里绸缪
于茎脉的翠绿里穿行
悄悄地
天空远了
梁间的呢喃哪去了？
蝉声褪了燥热
蛙鸣现出了高潮后的倦怠
蓦地
在一个清晨或黄昏
墙角下传来一声促织
西风吹起胳膊上的米粒
房顶的炊烟袅袅一股清晰
乡亲笑容里的丰收
在人生若只如初见里
是淡淡的愁
16、秋声
菜畦
吱吱 唧唧
纱窗漫过凉意
吱吱 唧唧
风摇梧叶庭院寂
吱吱 唧唧
月色幽远迷离
是深宫里的那一只
是农舍墙角的那一只
跃上宫女的画扇
挠过农妇的秋衣
明明是诗经里那一声咏叹
敲敲打打成唐诗里的平仄
又去宋词里痴痴缠缠
吱吱 唧唧
远客的孤灯忽明忽暗
吱吱 唧唧
秋士的笛声飞出西楼
吱吱 唧唧
一说是求偶的欢歌
穿透深闺惹无眠
吱吱 唧唧
白发亲娘飞针走线
她轻撩额前那缕白发
暖了视觉 动了乡关
吱吱 唧唧
今夜只在我的窗外
我的心田
17、红叶
菜畦
你从春天走来
柔弱的鹅黄
怯生于烂漫的春光
你从夏天走过
盎然的绿意
永远是五彩的衬托
你在深秋作别
动魄的殷红
总被吟唱为忧伤的离歌
单薄的身躯
捕捉光
纤细的胃肠
吞咽无机盐 、水
风餐露宿间
整棵树的营养汩汩流淌
神奇的梵音响起
树心的圆
是你生生不息的轮回？
与根
天上地下
三季的深情对视
导管与筛管的交流里
血溶于水，化作高贵的红
一团、一簇、一片
是火，比火更冷静
如血，比血更温情
说是生命结束的怒放
说是吟咏千年的绝唱
根知道
那是你投入怀抱前动人的羞涩
18、读一片落叶
菜畦
阳光给你最好的妆容
借一场冷雨
做壮行的酒
所有道别的话都已说完
你狠狠心，屏蔽了鸟鸣
你在等一阵风
就像春天等待她把你叫醒
你等待她为你送行
曾经拥抱过天空
所以无比渴望大地的安静
云依然漫不经心
你调整好动作
即使是落地
也要以飞翔的姿态
有着高僧坐化般的神圣
29、等待一场雪
菜畦
天空挥霍着令人神往的蓝
诱惑了水的芳心
明目张胆地向高处私奔
风口干舌燥
寻找着云
太阳还在傻傻地操劳
一弯月闲得一穷二白
山默守着难产的河床
猎人的兔套挂在墙上
炫耀着历史
孩子把捉麻雀的竹筐
藏了油藏
冬天没有来
只有低温
20、回忆一次山行
菜畦
叶子们挨挨挤挤，你侬我侬
诱惑了阳光
暖融融的绿色是温柔陷阱
你的笑容盛开
如此无辜又遥不可及
秋水盈盈画地为牢
我无处可逃
荻花们婆婆娑娑，共赴白头
牵引着风向
沉甸甸地摇曳故乡的歌谣
穿过发髻的光阴
带着幽香近在咫尺
所有的誓言水到渠成
却乱了目光
我送你草药味的花冠
你送我绿色戒指
虚构一个拥抱
碎了此生
温暖来世
作者简介： 菜畦，山东蒙阴人，临沂市作协会员，蒙阴县作协会员，高中物理教师，喜欢以文学养生。专业给了我严谨的思维，文学给了我率真的个性。浮世里，我用专业谋生，支撑尊严；心底里，我用文字滋养心灵，供养真我。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