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石(一)(短篇小说)
张军
一 (老三)

从我家的位置望上去,山顶那块巨石酷似观音坐像,不只是我一个人,全村的男女老少,甚至从山外来游玩的外乡人都这么认为。有些人专门跑到我家门前这个角度,举起手机拍个不停,一边拍一边和同行的人说“太像了,像一尊大师的雕塑,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更有人虔诚的合掌念佛,直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外乡人不知道,这座几百米高的小山因在村西,我们当地人管它叫西山,山顶那块巨石叫作观音石。传说很早很早以前,村北大峡谷的小河中,住着一条恶龙,它兴风作浪,祸害百姓,有一次观音菩萨路过此地看到这种情况,便出手制住恶龙压在西山下,为防止恶龙逃脱,观音菩萨在山顶挥手在一块巨石上比比划划,那巨石便被化作观音的模样,从那之后,恶龙一直被压在山底。你若不相信可以去看,山脚一块长长的石头探出好远,宛如龙的头,山顶上留有观音的足迹,巨石上留着观音的手印。我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讲这个故事,祖祖辈辈相传下来的,你不信也不行。这块巨石还有一个灵异之处,周围几十里村子谁家媳妇不怀孕,都会跑来上香许愿,灵验的很,很多人回去就怀上了孩子,所以有人说这是送子观音。
忘了告诉你,我们这个村子位于一座大山的西麓,村北的那条大峡谷己经开发成旅游胜地,名字就叫神龙大峡谷,一年四季游客很多。春天来生机焕发,夏季里流水潺潺,深秋霜染了红叶,飞雪中满山梨花。尤其是五一到十一这一段时间,车子都排到五里外的地方。你要来时可以提我的名字,其实村里大部分人己记不得我的大号,老老少少叫惯了我的小名,你就提一声疤脸老三,门票会给你打折,而且我还多少有点提成,咱两下都有好处。我为什么有这个外号?这都要怪我的老娘,小时侯淘气被她追得满街跑,不小心磕到石头上,左脸留下一个大疤。我什么学历?上过一年初中,怎么会说这些文雅话?村里为发展旅游,培训了我们三个月,这些词印在脑子里倒背如流。
由于我的形象不佳,村里为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每天下到谷里,拣拾游客丢弃的垃圾。说起来有些人真不自觉,一路上乱扔垃圾,明明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垃圾桶,偏偏要丢在路上。我这个环境保护大使每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集垃圾打扫卫生。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些饮料啤酒瓶每天卖了足够我的烟酒钱,村里发的四千块工资都存了下来。
存钱干什么?为我家妮子呗。她在城里读书,学什么音乐,花钱大了去啦,买乐器上辅导班,还要考什么级,反正这些我也弄不明白,就知道给她住外掏钱,一个人供孩子不容易啊,不过这妮子歌唱得真好,像山上的百灵鸟,这一点遗传了她娘的基因。妮子叫什么?她叫王素素,她娘取的名字,这孩子经常参加歌唱比赛,到时你们帮忙给孩子投个票点个赞,我先谢谢你们!我老婆呢?她自打素素两岁时出去,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这而今妮子十八岁,整整十六年再没见过她娘的面。
提起素素他娘,我是真想她了。十六年了五千八百四十多个日夜,白天忙忙活活还不觉什么,晚上躺在床上,合上眼我就会看到她。阿榕,你现如今在哪儿啊?
那一年我四十二岁。那时村里还没有搞旅游开发,家里种着几亩庄稼要靠天吃饭,爹娘年纪大了只能在家里种种地养两只羊,我虽然整年在外打工,也攒不下几个钱,家里日子非常艰难,我们村的位置又在大山里头,加上我脸上这道吓人的疤,谁家姑娘也不愿嫁给我,愁得爹娘整天唉声叹气“你要找不上个媳妇儿,咱家就绝了后!”,他们托西家找东家,张罗着给我找个媳妇,哪怕有点残疾也不嫌,只要不缺心眼就可以。一年一年眼看过了四十,可还是赤条条光棍一个,我自己也丧失了信心,对爹娘说“别替俺操心了,就俺这样,谁愿意跟?”,听得爹不停摇头,听得娘直抹眼泪。
正值一家人陷入绝望的时候,山外一个多年不走动的远房表叔上了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镇上有人在广西那边领来了三个姑娘,都是水灵灵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谁要出得起五万元财礼,就可以领回一个做媳妇。爹娘一听忙不迭地对他说“大兄弟,你操操心,俺们出这钱,你快回去给人家说一声,给你大侄子留下一个”。
阿榕到家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她站在满是泥泞的院中,拎着一个硕大的编织袋,头发湿漉漉的,矮小的身子绻缩在表叔背后,胆怯怯抬眼观望着小院,石头垒成的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普普通通的一个山村院落,新房是东厢挨着灶房的那间,门上贴着村里读过私塾的六爷写得喜字对联,可能刷的浆糊不够多,右边一个喜字掉在了地上。
傍晚,雨停了, 表叔醉醺醺离开,看热闹的邻居也陆续散去,期间阿榕一直低垂着头,席间也仅是喝了几口水。我的两个姐姐临走时把我拽到一边,不放心的叮嘱“老三,你长个心眼,晚上别睡死了。小心她跑,南方人靠不住,前年刘庄不是一个贵州媳妇跑了吗?到现在也找不到人。什么时侯有了孩子,也许能拴住她的心。晚上把院门锁好!”。
娘见众人都散去,给我递个眼神“长亮,领着你媳妇去东屋吧”。王长亮是我的大名,只有上学时老师这样喊,从小到大村里没人这样喊,我都忘了自己的大号,听娘今天喊,一时怔在那儿,傻呵呵站在屋内。娘见我没有反应,提高了声音“长亮,你俩上东屋吧”。
窗外,虫子不停地叫,叫得人心烦意乱。阿榕坐在床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可能是下雨天冷,她身体轻微地有些抖。我坐到她旁边,阿榕下意识躲了一下,往一边挪了挪,看到她这种反应,我便不再向她靠“你甭怕,咱俩拉拉话”。阿榕还是低着头,几缕头发盖住了脸。
“你老家在广西什么地方?怎么想到嫁到俺山东来?”我又问道。
阿榕扭头看向窗外,背对着我。
“你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追问道。
还是没有回应,阿榕的肩膀抖动,无声地啜泣。
“你别哭,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俺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桩婚事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吗?俺让表叔给你带了俺的照片,让他告诉你,俺今年四十二,而且家里日子不算好,你要不嫌弃就嫁,你若嫌弃也不强求,怎么,他没有给你说吗?”
她还是不搭话,抽泣的越发厉害。
“你倒是说话呀!你要不同意这门婚事,收俺家五万块钱干啥?你今天知道了俺家的情况,也见了俺本人,如果你看不上,把钱退回,俺不会强留你”。
“钱……钱都让他们分了呀”阿榕终于说了话,一口娇兮兮的南方普通话。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了解到,阿榕姓韦,是广西东兰县人,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阿榕的家在东兰的大山深处,家里非常非常贫困,她小时侯上学要翻好几座大山,走三四个小时才能到学校,家里穷没办法供养三个孩子同时读书,她上完小学便跟着父母在山里劳动,妹妹读完初中也回到山里,现在弟弟上了高中,在县城里花钱多,她们一家盼着弟弟能考上大学,走出那片高山。但是一年种庄稼收入微薄,拿什么供上学的弟弟?前段时间,嫁到我们镇上的同乡阿兰回家,说到山东这边经济富足,家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谁要嫁过来一辈子享福不说,还可以给爹娘两万元养老钱。阿榕的爹娘动了心,阿榕也想像着四千里外的山东,那是一个怎样繁华的地方……
“后悔了?俺这里没有你想的好,俺长得吓人年龄也大,你要反悔还来得及,把钱退给俺,俺家这些年统共攒了这些钱”。
“我家就拿了两万,剩下的让阿兰和表叔他们分了。表叔没让我看你照片,还说你才三十几岁,可我看你怎么像五十岁的人。我并没有嫌你家穷,再穷也比我家强,也不觉得你长得吓人,男人有个疤也很正常。只是,只是我才二十四,你都可以做我爹了……”阿榕低低的说“钱我退不回来了,爹娘用那钱交了阿弟的学费,还翻修了房子,我……”两行眼泪淌了下来“我……我认命,生下来我就该还这债,一切是老天的意思,改不了的。只求你别强求我,让我慢慢地适应,让我……让我慢慢地接受你。你放心,我不跑,我们壮家讲信用”。
那一个晚上,我坐在床的这头,阿榕坐在床的那头,谁都没有睡。
第二天,阿榕坐在床头没动,我走出屋门,看见娘站在北屋门口向我招手,走上前娘压低了嗓音问“老三,见红没?”,见我皱着眉不开口,她又说“唉,你这个岁数找这么一个也知足,能生孩子能暖被窝,还求什么呢?”。我不吱声掉头走向院外,街上几个人围拢上来“老三,还是大闺女吗?”,“老三,广西娘们咋样?”。“和你老婆一个味!”我没好气的快步走开。
一个月的时间,我和阿榕各自蜷缩在床的两头。有一次夜里醍来,月光透过窗子,照着阿榕娇小的身子,闻到她那头淡淡的女人气,我有一种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我是个男人,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她是我花钱买来的老婆,为什么我要守着女人活受这种煎熬。我的手不自觉地探向床那头的阿榕,我要撕开她的衣服,我要……我要我的女人!我的手刚刚搭上她的肩,却看见泪从她眼里滚落下来“长亮哥,你……你不是答应我,不强求我吗?”。望着她那可怜样,像家里那只小花猫,我的心忽地软了下来,粗粗地喘一囗气,颓然坐回我那头……
这一天我没有去工地打工,领着阿榕在村子周围转转让她散散心,走到西山脚下阿榕停下脚步“长亮哥,怎么山上这石头在这儿看,有点不像送子观音呢?”。
“你们那儿也信佛?”我问。
“我们那儿信送子观音。我们壮家敬祖先,敬天上地下所有的神”阿榕回道“我们那儿山比这儿高,也比这儿绿。山上到处淌着水,一脚就能踩出个泉眼。一年四季山都是绿绿的,水都是清清的,在山里劳动的时侯,喝一口山泉水润润嗓子,和姐妹们放开喉咙唱起山歌……”她的脸上一种陶醉的神情。
“咱俩去北边谷里转转吧,那里有树有水有怪石,可好看呢”我对阿榕说。
峡谷中寂静无人,我俩一前一后穿行在崎岖的小路上,其实并没有路,只是山中放羊人踩出了一道印迹。阿榕看见那条清澈的小溪,快活地跑了过去,坐到岸边石头上,脱下鞋把脚丫子泡到水中,不时用手撩拨起水花“长亮哥,你这儿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喜悦“有点像我老家,我就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她回过头,一个月来满脸的愁容消散了“这水好喝吗?”,她用手捧起水喝了下去。
“小时侯放羊俺喝过,甜不?”
“甜,真像我们那边的水”。阿榕又喝了一口,嘴里哼着一首我听不懂的歌。
阿榕回过头“长亮哥,你看过《拨哥的故事》这个电影吗”我点点头,小时候村里来电影队放过这个片子“那个拨哥真名叫韦拨群,是我们东兰县出的大英雄!和我一个姓,我们的寨子离他老家隔着几座山”。
突然, 一只大青蛙在草丛里蹦出,我伸手捉住了它,高兴的举在手中冲阿榕说“俺再抓两只,回去用辣椒一炒,可好吃呢”。
“长亮哥,你快放了它!”阿榕的口气不容置疑“杀不得,它是天上的王子,是下到凡间救苦救难的神灵”。
“什么意思?俺们这儿没这讲究”虽然舍不得一顿美餐,我还是顺从地松开了手,看着青蛙跳进水中,阿榕的脸上显露出一种虔诚的表情“长亮哥,你坐下,我给你讲一个壮族的故事”。
很早很早的远古时侯,红水河流域遭遇了大旱。天公派王子化作青蛙下到凡间,它鸣叫如鼓,唤下了喜雨,救活了一方百姓。从此这一带的人,为了纪念青蛙王子,每天的正月会举办“青蛙节”。等到二月初葬蛙的那一天,四山八寨的百姓举着火把围拢起来。跳舞的人戴上面具半裸身子,脸上,胳膊,腿上用蓝,黑,白三种颜色画上印,跳起古朴豪放的舞蹈,人们围在四周高声回应着,这壮观的场景彻夜不休。也正是因为青蛙王子救了这方百姓,所以在我们老家,青蛙就是天上的神灵,任何人都不能杀青蛙,我们壮族的铜鼓上,雕饰着一圈青蛙,那是我们的图腾,那是我们的神。
那天晚上,月亮真圆。
月亮转到窗上时,已过了半夜。阿榕坐在那头,我坐在这头。她像打开了话匣子,一直不停地说着她老家的那些山那些树那些河,一直说着她的阿爹阿娘,还有寨子里那些乡亲姐妹,说着她和阿妹阿弟小时候的事情。末了,她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对我说“长亮哥,我说过你让我慢慢适应慢慢接受你,这么长时间,我能看出你是个好人,没有强迫做我不喜欢的事。这些天我也想了好多,命是老天爷定的,我今生就注定做你的女人。你……你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眉眼很英俊,要不是这道疤,蛮漂亮的一个人,主要是你心眼好,知道疼惜人。一个女人,图的就是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我想好了,今天晚上我就做你的女人”。阿榕娇羞地低下头,声音渐说渐小,后面几句话像蚊子哼哼,我几乎都没有听清。
“你说啥?我没听清”我是真的没听明白,她的南方口音,再加上声音这么小。
“你真坏!听不清我不说了”阿榕抱起枕头挪向我这头,一双眸子闪着热烈的光芒,我一下把她搂在了怀里……
窗外的蟋蟀热烈地叫着,唱着一首求偶的情歌。歌声响在窗前响在月下,陶醉了我和阿榕的心。
我又像原来一样,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到家里,不同的是,现在每天阿榕都会站在门前等我,接过我手中的背包端来洗脸水,给我和爹娘盛好饭菜,不过她喜欢吃大米,我和爹娘迁就着她的口味,吃上半碗米再加个镘头,一家人和和气气。有了媳妇儿,一个男人才算有了家。
几个月后 的一天晚上,阿榕像只小猫偎在我怀里,仰着头摸着我的胡子茬“长亮,咱现在照这样过下去,不用两三年日子会越过越好。你在外面打工,我种好几亩地,爹放着一群羊,一年下来不少挣,等来年孩子出生……”,“你说什么,阿榕,孩子,咱们有孩子了!”我惊喜地喊道。
“小点声,让爹娘听见多不好意思”阿榕抓住我的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我们一家,尤其是我娘听说阿榕怀了孕,再也不让她干一点重活“好媳妇,你好好的,不要干那些下力气的活,俺们全家可就盼着这孩子呢”。
又是一个晚上,阿榕拽出了她的编织袋,拿出了一套衣服“长亮,这是我做姑娘时阿娘给我做的嫁衣。我从来没舍得穿。临来的时侯,阿娘把这套衣服放到袋子中,让我到这边结婚时穿,可咱俩也没举办个正儿八经的婚礼,我也就没机会穿。这现在肚子越来越大,怕是以后再也穿不上。我今天穿给你看看!”说着她一件一件穿上身。藏青色大褂上袖口领口绣着花,宽肥的黑裤脚,腰里扎上漂亮的围裙,头上裹着彩色的毛巾,银项圈,银手镯,在灯下亮灿灿的晃眼,阿榕站在地下转了个圈“好看吗?”,我望着阿榕,恍惚间她不是地上的凡人,而是老人们口中相传的仙女,只为了解救我一个人来到了凡间……
素素两岁的那年夏天,有天我回到家中,素素在床上睡的香甜,小腿不时蹬一下,可爱的小人儿。阿榕在屋里铺了一张凉席,做好了我们爷俩的棉衣。我一愣“这时侯做什么棉衣?大热的天”。
“长亮,今天上午邻村和我一起嫁来的阿英来咱家了,她想这两天回老家看望一下爹娘,问我回去吗?说实话,嫁过来三年,我是真想家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带着素素,咱们回一趟老家,我梦里都想那片山水,想我的山寨和爹娘”。
“这一段时间工地上很忙,老板找不到人手不让请假。他扣着俺三个月工资,怕是找个理由不给咱,你去多长时间?”
“一个月差不多就回来了,你不去我带着素素见见外公外婆,行吗?”
“行,明天我和娘说一声。存折在你手里,你也取上钱路上用,还要给家里买点礼物,顺便给你爹娘留点钱”我回着。
“不行,坚决不行,你不能让她走。谁知道飞出去还回不回来?你可别犯傻,老三”,第二天我一说阿榕要走,老娘坚决反对,爹也在一旁摇着头。
“爹,娘,阿榕来咱家好几年了,要想跑不早走了,还用等到现在?再说她要有那种心思,也不会和我生孩子。时间长了谁不想爹娘谁不想家。镇上那个阿兰不是每年回去,也没见人家不回来。让阿榕走,你们谁也不要拦”,我口气很坚决。
爹开了口“要说是这么个理。但是她走可以,不能带上素素,虽说是个女孩,可也是咱老王家的根,万一她不回来,好赖留下个孩子,也能牵一下她的心”。
阿榕走的那天,抱住素素亲了又亲。我把她送到镇上车站,阿榕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看“长亮,在家照顾好爹娘和素素,我很快就回来,我在家拿了两千五百元,有六万多元定期存单在抽屉里,剩下的四千多在存折上,密码都是素素的生日。等再攒上两年,咱也盖个小楼”,听说她只带了这点钱,我从包里掏出仅有的三百元,塞到她手上“这点钱怎么能够,你到了地方给俺个地址,俺再给你汇”。
汽车拐过街角,驶出了镇子,我的目光还在追寻着汽车扬起的烟尘。
阿榕走的那一天晚上,大月亮圆圆的透过窗子,照在床上反来复去睡不看觉的我。
后来呢?后来再也没有了阿榕的消息,我去派出所报了案,几天后给了答复,阿榕和阿英并没有回过东兰县的老家。从那以后,这俩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派出所档案注明了这是失踪人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