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祝寿
李全仁
今年农历二月初三日,是我母亲段俊卿的百岁寿辰。
母亲原本没有大名,现在的名字是抗战年代识字班时老师起的。年轻的母亲通过上识字班学了文化,懂得了革命道理,成了村里妇救会干部,带领广大妇女拥军支前,还登台演戏宣传抗战。在日寇频频“扫荡”的残酷岁月里,母亲不怕艰险,经住了考验。所以我村(历城南高而村)被评为鲁中区抗日模范村也有她的一份贡献。
母亲一生生育了九个子女,另外还认了一个干女儿一个干儿子。为什么这么多亲生子女还认干的呢?也是事出有因:我的干姐焦一轮是烈士焦延荣的女儿。焦伯伯是泰历县参议会秘书长、卧龙区副区长、南高而村抗日完全小学教师,还担任着村抗日儿童剧团团长。他领导的抗日儿童剧团很有名,在附近四、五个县演出。1944年严冬的一个深夜,万德的鬼子来高而“扫荡”,他转移到北邱村,在那里集合民兵时,不幸被化装成民兵的鬼子抓住。鬼子把他带到万德火车站,用尽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焦伯伯始终威武不屈,一个字不肯吐露。丧心病狂的鬼子把他绑到木桩上,活活喂了洋狗。不久仲宫鬼子又来“扫荡”,他的妻子在逃往出泉沟的路上被鬼子开枪打死。他们的小女儿焦一轮成了孤儿。我母亲当时27岁,虽已有了三个孩子,还是当亲生女儿耐心地照顾她。她的邻居——军属郭大娘看在眼里,介绍她认了干妈;另一个干儿子是街坊张立法的儿子。张立法从小给地主扛活,40岁上土改分了土地,说上媳妇,并生了一个宝贝儿子。全家人喜出望外,但怕命薄担不的,看着我家人丁兴旺,托上人非要认干妈不可。我母亲爽快地答应了。
母亲出生在长清县诗家庄一个贫苦农家,三岁上父亲离世,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长到11岁上认为自己长大了,应该支撑起这个家,带着母亲一块到开柿饼铺的李家打工,把挣来的钱做本钱,开了一个小杂货铺,贴补着家庭生活。17岁上出嫁,想不到婆家更穷,一家十几口人,卖馍馍卖豆腐,吃麸子吃渣,半夜起来推磨。分家后我父亲借了本钱,一边种地一边做生意卖布,日子有了起色。不久鬼子来了。共产党领导抗战,父亲当选为村里财粮委员。我村是大村,是历城南山区抗日根据地中心,父亲每天接待抗日军政人员,安排吃住,协助工作,不能做生意了,种地全靠我小脚的母亲。母亲每天抱着孩子上坡干活,夜晚在灯下做针线,还要为全家人推生办熟。父亲当村干部无报酬,一家人生活很困苦。
解放战争年代,村里地主、富农投降国民党当了还乡团,领着国民党兵进攻解放区,反攻倒算。抗战时期坚壁清野,我家打的土洞全被还乡团破坏了,粮食财物被抢光,家具砸烂。还要冒着枪林弹雨奔波逃命。
集体化年代,我和二弟工作了,三弟参军,小的上学,家中人口多无劳力,按工分分口粮,日子窘迫。母亲最难忘秋季分地瓜的时候,别人边分边往晒场上担,全家人忙着切晒瓜干。我父亲是大队干部,不能及时赶回,只有四五十岁的母亲独自往家担。身体纤弱,三寸金莲,山高路远,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改革开放像一剂灵丹妙药,改变了农民的命运,日子步步登高。只可惜父亲没福,生活刚有了改善就病故了。母亲长寿,看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好光景。如今子孙满堂,日子红红火火。家庭成员中有工人、农民、公务员、科技工作者、文化工作者,还有作家、画家、摄影家,分布在全国各地。不管城乡,家家住楼房,有汽车。这也是国家发展的一个缩影。回想起小时候父母为我的前途操心,小学毕业后升学没钱,商量着让我去章丘学织布。可是小小的我心比天高,藏在牛草垛里复习功课,后来成为村里第一个中学生是偷考上的。
母亲生日这天是星期五,为了不影响在职的出勤,把祝寿时间改在星期六。这天清晨,远在北京、上海、青岛等地的家人们按时赶来,有的乘飞机,有的坐高铁。这使我想起,有一年国庆节放假两天,我从天津回家探亲,乘火车到济南后,没赶上开往老家的每天只有两趟的汽车,只好住在济南,第二天返回天津。
我们给母亲过生日从不张扬,不请客,不浪费,只有母亲的直系亲属参加。记得有一年过生日,齐鲁电视台四名记者来采访,我们很抱歉地谢绝了。母亲对党的感情是深厚的,过90岁生日时,还亲自起头,带领我们合唱了《东方红》。这次——3月12日上午,母亲乘坐的轿车来到酒店大院时,子孙们立刻点燃了鞭炮、礼花,然后在大家簇拥下进了大厅。在大厅里大家互相交谈,照相留念。这是每年唯一的一次大团聚机会,只有这时大家才有机会从天南地北会到一起。
宴会开始,唱罢《生日快乐》,母亲一口气吹息了小蜡烛,然后大家一起分享生日蛋糕,然后60多口人分别向母亲敬酒祝贺。母亲能兴致勃勃地奉陪到底,不觉得累。我的在飞机场当工程师的女婿,端着酒杯走到我母亲面前,高兴地说:
“奶奶,我祝你老人家福比东海大,寿比南山高!”
这也是全体后辈的心愿。就以此做为本文的结束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