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级（微型小说）

 文/董颖

    “滨湾发动机公司”是东江市远近闻名的大型国企，有职工上万人。但红极一时的“滨湾”由于市场冲击，已面临倒闭危机，职工有二个月没发工资了。很多人在厂区门口静坐，要求发工资，哭诉家里即将断粮。公司上层领导正在召开紧急会议。金总撸起袖子，挥舞着拳头：“我们现在不要再讲面子了，把脸面撕下来，放在口袋里。我们得承认工作失误，管理不得力。我们现在迫切需要做的就是二件事：一、向银行贷款给职工发工资；二、组建强有力的科研团队，改进旧产品，研发新产品。”大家一致赞同，肩负重任，说干就干。

    金总和全厂干部职工把希望寄托在科研团队上，眼巴巴期待好产品问世。金总常常夜不能寐，漫漫长夜他和工程师们研究产品，设计图纸。付出必有所获！科研团队在金总的带领下不负众望，在不到二个月的时间里，研发出了一款新产品。经过测试，性能良好。金总下令：“马上进行批量生产，以最快的速度投放市场。”

    大大出乎“滨湾”同仁们的意料，产品一上市便抢购一空，订货的厂家排成了长队。“滨湾发动机公司”起死回生，昔日的辉煌再度重现。人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对金总赞不绝口。

    金总四十来岁，国字脸，他习惯性的动作就是抄着手，身子往后微倾。他的口头禅很独特：“要脸面做什么？把它撕下来，揣进口袋里。”这句话风靡全厂，大家佩服他说话、做事极具魄力。

    现在工厂形势喜人，效益猛增，职工们的钱袋日渐鼓起来了。这时，英雄的科研团队成了一个独立部门，需要一个铁腕主任来管理。金总没有从现有的领导中选拔，他发动大家毛遂自荐，竞争上岗。通过几番较量，最后只剩下两名竞争者：一名三十八岁，名叫宋川，本科毕业，科研团队的骨干；一名三十二岁，名叫刘海，硕士毕业，科研团队的潜力股。主任即将在他们二人中产生。金总彻夜未眠，他在考虑花落谁家。两位都是他最器重、最得力的干将，无论舍哪一位都是他心头之痛。

    万万没想到，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宋川神神秘秘地来到金总办公室。金总见到他，说不出的高兴，拍着他的肩膀连忙招呼他坐下，并沏了一杯茶。金总眉头舒展、喜笑颜开地问：“小宋，有什么好的建议？”这一刻，金总差点脱口而出：“小宋，你来出任主任这个职务吧！”但他稳了一下，觉得缓缓再说。

    宋川完全没有听金总在说什么，并无视金总的情绪变化。他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吞吞吐吐想说什么，但张不开嘴。他满脸憋得通红，低着头，伸手从挎包里拿出两垛用红绸条扎着的人民币，颤颤巍巍地递给金总：“这是一点小意思，拜托你了，我希望能当上这个主任。”他一口气说完，转身一溜烟跑了。金总怔怔地惊呆了，他缓过气来，失望地瘫倒在老板椅上：“金钱啊，这是两万块钱吧！”他抓起钱放进了皮包。

    一个礼拜后，人事处处长宣布，刘海任科研团队主任。

    新产品接二连三地由“科研团队”推出。络绎不绝的人踏破了公司大门，他们想调到公司来。一位总装车间的龚主任想趁这个机会把老婆调来。他老婆在一个边远县城，是一家工厂的质检员。夫妻俩长期分居，孩子无人照料。龚主任把自己的苦衷和家庭困难向金总诉说了。金总说：“我们现在正需要几个质检员，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们研究研究。”龚主任感激万分：“希望金总成全我们这个家庭，这样，我会全身心投入工作！”“行，好好干！”龚主任作揖退出了办公室。金总对助理说：“去调查一下龚主任老婆的情况。”

    二天后助理汇报道：“我去了龚主任老婆单位，情况属实。她部门的领导说，她工作认真负责，业务能力强，做事效率高。”金总抄着手，身子往后微倾：“好，我们就需要这样的职工。你去人事处，叫他们发调令。”

    一天下午，金总办公室来了一对母子。母亲五十岁左右，她身着一条袒胸露背的黑色花裙，全身散发出薰衣草的花香。她牵着孩子，走到金总面前。金总忙指着桌子对面的沙发说：“请坐！”母子俩坐定后，金总问：“什么事？”那位母亲红着眼，轻轻抽泣道：“金总，我这个儿子不争气，没考上大学，技校毕业，今年二十一岁，现在加工车间当车工。他体弱多病，干不下这份工作。请求金总，给他换一个工种吧，她想当电工。”金总问那个小伙子：“你们车间有比你年龄小的吗？”小伙子弱弱地回答：“有，最小18岁。”“你喜欢干电工？”“电工轻松。”“好，我知道了。”那位母亲站起身来：“拜托金总了，我替他谢谢你。”说着，便从坤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鼓鼓囊囊地：“金总，这是二万块钱，请笑纳！”说完，领着儿子出去了。金总看着这个文件袋，伸手把它装进了皮包。

    小伙子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调换工种。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开着那台旧车床。

    “滨湾发动机公司”势头正猛，成了东江市的纳税大户。金总被评为东江市“十大廉洁奉公好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