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梦无悔》之19
李敬民与张小兰换了工。华吉弘故意问:“三婶子,你给余不休大叔‘捎火‘,俺三叔放心吗?”李敬民用手抿了抿乌发,说道:“你三叔的脾性你还不知道?张口闭口‘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别说给人‘捎火‘,就是老婆被人拐走了,也惊不了他的大驾,他心里只有你们这些狐朋狗友(互助组的穷兄弟爷们),哪有俺娘们?“余不休插言道:”三嫂,你说错了,田佑兄弟表面上冷,心里热着呢。人家问他‘搞互组那么极积图啥?你猜他怎么说?“余不休关键时刻卖了个关子,吊起了李敬民的胃口,李敬民忘了手中”捎火”的活,只等着听下文。余不休拔上来的士筐只好停在井筒中,他也只好弯腰撅腚杵在那里,李敬民问道:“他说了什么?““三弟说“,余不休道,”还不是为了让你那个聪明贤慧,漂亮,能干的兄弟媳妇和那三个小家伙过上好日子!"尽管知道这话是余不休编出来哄人的,李敬民还是心中挺受用的。说:“大哥,你三兄弟要是会说那种话,连驴叫也能上戏台。”这时吊在井筒中的士筐出现了坠滑的趋势,余不休大声道:"说话不能耽误干活,快'捎火‘,人都要掉到井里去了!"李敬民方回过神来,如影随形,如响应声地继续她的"捎火”工作
再看华落叶,满脸的不好意思,不发一言,只是闷着头干他的活。
节奏依旧,光景如前,挖出的士,一筐接一筐渊渊不断的从井下拔上来,又转移到别的地方。工程进行得十分顺利,掏旱井的工作如期完成。
下一步是掏水井了。
掏水井好必是一个战役的总攻,劳动的紧张、强度自不待言。各路人马做好准备,选定日子,只等一声令下,全力以赴。组长华吉弘宣布分工:四个精壮劳力华吉弘,华田涛,余泽庭,余不休负责井下,(两人一班,按时轮换),华吉春,华田佑负责”把井口“,为了招顾华落叶的年纪,叫他干了个地面指挥照应。拉滑轮(井口之上札架子,架子之上按一定滑轮,用来改变力的方向)的是各家的妇女,因仍嫌人单力薄,便又加上了于大牛、华大孬两个年龄稍大点的孩子。真是:
众人添柴火焰高,
放屁添风胆气豪。
男女老少齐上阵,
互助生产掀高潮!
很明显,最累最危险是井下的活。井下泉眼汩汩地冒,阴暗潮湿连泥带水直径不足两米的促狭空间;既得及时处理积水,还要继续深挖,并把挖下来泥水再弄到水斗里连续不断的活;盛满水和泥的“斗"在头顶上逛逛荡荡,晃晃悠悠,滴滴答答,噼力啪啦,不断砸在人身上,脸上的险情;更要命的是,万一出现个 什么情况,"水斗"脱钩而降,那可真是鼻孔里灌米汤一一夠受的了。
华落叶执意下井,理由是给自家掏井,让兄弟爷们受累冒险,心里总觉过意不去。华吉弘说:“您老人家就别分恁么清楚了,既然是一块地抡锄头,谁多干点少干点,谁重点轻点,分得清吗,上戥子称吗?"余不休说道:”老婆能分清,干活的事是分不清的!‘‘余泽庭说:"你又是哪把壶不开偏提哪把壶”。除了孩子们外,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包括华落叶和张小兰。华落叶的脸象块干榆树皮,张小兰则面似剥皮的鸡蛋在胭脂盒里打了个滚。
掏水井正式开始。
井下华吉弘发一声"上斗!"号令,井上华落叶听到后,手中小黄旗一摆,同时发出"走喽!“的命令,拉滑轮的小脚女人和孩子们便背向井口,低头虾腰无不奋力争先。那阵势类似溯流而上的纤船,掌舵的发出“加油,加油“的口号,”纤夫“们响应”哼咳“,“啍咳“的回声。二百斤的"水斗“晃晃荡荡,抖抖嗦嗦,滴滴溚溚,噼哩啪啦来到井口,华吉春顺势抓住水斗两耳,又借力摁倒在地,将斗中的泥与水倒在事先挖好的垅沟里。华天佑则恰到好处的摘钩换钩,完成上下转换。(类似搬道岔。然后华落叶小旗一摆,发声"回喽!“拉滑轮的便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面向井口,用力后坐,(类似下坡的车子用闸)”呼呼喽喽"复拥向井口。
滑轮发出”吱扭、吱扭”声,地面是人们来回”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还有口号声,金属与石的碰撞声,人们的说笑声……好一个热闹热烈的场面。却苦了那些妇女们。不是苦在力气的大小上,而是苦在那张封建社会的产物一一三寸金莲上。有点坚持不住的是华马氏与迟余氏。余迟氏说:”她娘个纂,可真够受的!看人家杨小兰大奶奶多有福,一双男人脚!”杨小兰笑着说:”我说,各位大嫂,二嫂,侄媳妇,你们这叫起了个早五更,赶了个晚集,一一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余姬氏接过来说:”我说大婶子,你现在觉得小脚不好了,可记得当初不休大叔娶你时,看上的就是你这张小脚哩!”华杨氏提出了异议:”我说男人看上的不是脚,还是那张脸。叫你们自己说说,你男人是搂着你的脚睡呢还是搂着你的脸睡呢,是亲你的脚还是你的脸?“
真是:春来我既开了口,没有虫儿敢作声。诸位妇女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华马氏说:"我的那亲娘,贺八十不叫贺八十,这不是要老命么?"俗话说得好,气可鼓不可泄。这种情绪一蔓延,几个小脚女人都抱怨起脚来。
不幸发生了。承载着重力的紧绷绷的绳稍一松动,滑轮的转动方向发生了改变。这意味着刚上到井口的水斗下坠,这是异常险的。华落叶拼命挥动着小黄旗,口中大喊"使劲,加油!“妇女们如梦初醒,奋力而为,有的甚至匍匐在地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但无济于事,一切己经为时已晚,面对巨大的惯性,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只听井下传来“嘭“得一声巨响
然后是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吓了个脸黄。华田佑冲着井下连吼数声不见反应,情知不妙,准备下井看个究竟。华吉春说:“下井也轮不到你啊,你在上边照应,我下去看看。“这时余不休的老婆余迟氏,大张其嘴”:啊啊“嚎啕起来。于大牛站在一旁说:"光会张着大嘴哭,丢人现眼,管用么?"李敬民说:"孩子,怎么这样给娘说话,她不也是心疼吗!“,再看华大孬,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双手拍着屁股,嘴里唸道:“看一个个吓的那样,怕什么,我爹贼着呢,他有的是办法!“有人说:“真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连爹的死活都不搁心上!“华吉春下去不久,传上话来:“没大事,都放心吧!"人们方安静下来。
井上的人全部上来,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在地上。
原来是,华吉弘发现倩况后,急中生智将居中埋头作业的余不休奋力推至井壁,才辟免了这场大祸。余不休头部触到井壁后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并无大碍,华吉弘则是惊若游魂,呆若木鸡。
小车不倒只管推,是玫乡农民的品格。活继续干,井还得掏。稍作休息,旷野里复又响起响亮的的号子,愉快的歌声和人们的喜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