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梦无悔》11
回得家来,卸下地瓜种,喂上小毛驴,华吉弘向三叔华田佑家走去,。回报了买地瓜种的事宜,又啦起了所见所闻。华吉弘说:"不是说大婶子(韩燕春)娘家挺显赫映耀的么,怎么竟到了这步田地?”华田佑长叹一声:"善恶皆有报,天道好轮回。你大叔一世的光棍(好名声)都毁在这个家庭里了。且不去管它,也不要说出去,关心咱的正事要紧。”
正在这吋,院子里传来”踢踏、踢踏"急促的脚步声。华吉弘刚说了句"快腿干窜“来了,那人已经破门而入。原来是村长余泽轩驾到。
"快腿干窜”是村民们给他起的绰号。
此人是玫村第一号翻身农民,解放前地无一垅,房无一间。靠住园屋扛长工集上卖个丸子汤维持生计。土改后,分得了最好的四合院,种上了最好的地亩。此人对党有最朴素最深厚的阶级感情,被选定为一村之长后,热情为村民服务。跑前辞后,东顛西奔,风里雨里,无早无晚,不厌其烦,不辞其劳。且脚快腿快,刚才还在村北转悠,转眼又在村南说话。人们对他的音容笑貌,对他走路的节奏,发出的响声了然于胸,老远就能分辨出来。村民感其热心劳苦,送其绰号"干窜快腿"以表拥戴喜欢之意。
"快腿干窜"说:"两位都在啊,正好!经村部研究,交待给你们一个拥军优属的任务:明天把田翰大叔石羊石虎那块地耕耙,耕耙。听好了,工,村里给记着;饭,回自家吃。”
说完转身就走,华吉弘说:"慌速什么,呕一袋吗!"边说边把旱烟袋递过去。”干窜快腿说:"不行,哪有那功夫呢?村南刘家还有事等着呢。分八个身也忙不过来哩!“说完不见了人影。
于是两人作了如下安排:华田佑去耕地,华吉弘去育地瓜苗。
花开两朵,先表一枝。
先说一说华吉弘育地瓜苗,再去表一表华田佑给华田翰家耕地。
地瓜育苗技术,是华吉弘从外地取经学来的。这在当时属于高端技术。首先选取避风向阳的地方,因势造形挖好育苗床,下面有炕洞烧火加温,温度控制在25一一30度之间,用草苫子(那时无塑料布)盖住竹栱棚顶,以保住湿度和温度。
只有互助组这种初具规模的生产组织采用,单干农户用不上,因为成本相对较高,杀鸡焉用宰牛刀呢!
早饭后,互助组里的辅助劳力一一家庭妇女们,除了华吉弘的媳妇,陆续向村西育苗床走去。华吉弘把活一一分好:有拾掇芽子炕的,有排地瓜种的,有浸液消毒的…
于姬氏是于泽风的女人,小个不高四肢挺协调,一头乌黑锃亮的头发挽着个核桃大的发髻,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妙语连珠,不出三句话就能把人搞笑。”我说三哥,你怎么不把三嫂搬来,当了组长太太,就端起来,脚不插泥了吗?“华吉春的老婆华马氏是个实在人,其中一只眼有点斜,尤其说话瞧人时非常明显。这时,斜着一只眼说道:“狗屁官,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组长,又不吃俸禄皇粮,也叫官?我去叫她了,她说怕挨驴屁呲,不敢来。“众女人都明白这话的含意,直冲着华吉弘撇嘴伸舌头,把个华吉弘瞅成了一副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的尴尬祥。于不休的女人叫迟于氏,是她们中个子最高,两脚最小的一个。由于脚太小不足以承受全身的重量,脚根从未站稳过,总是前走走后倒倒,原地踩点寻找重心。她说:“你看人家张小兰(穷大辈华乐叶的老婆)小大奶奶(庄乡辈份称呼)多有福!脚大,男人大。脚大走路稳,男人大知道疼媳妇。”说的个张小兰挺不好意思,脸红的象个红石榴。张小兰辈份虽大,年龄却最小,她羞于与这些妈妈级的孙子媳妇们斗嘴,尤其是夹荤带腥的。听到这些精采的言来语去只是自个偷着乐。华田涛的女人华杨氏是个美人胚子,大大咧咧的脾气就象她那双大大拉拉的解放脚。说道:"不休大嫂,你男人不疼你吗?”于迟氏说:"别提那个孬种,一提我就来气,用着人可前,用不着人可后。"说的大家大笑起来。异口同声说道:“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华吉弘插话了:"男人们就没一点好吗,这么值得糟践?“
一提到男人的好,又是一番百花齐放。
这个说:俺男人干活的样子真受看,那个认真劲,天上掉下个银元来不带瞧一眼的。那个说:俺男人教儿子写字时最好看,儿
子学会一个字,他象捡了个元宝一样喜欢。说什么新社会了,文化的用处大着呢!这个说:俺男人跟俺盘算小日子时最开心,说什么互助组真不孬,人多力量大,再难也不怕,好日子在后头呢!说着说着又有人下道了:蹬着俺男人的腚腄睡觉时,觉得俺男人真好。
…………
在这个大合唱中,还有一人只是跟着笑,随着乐,却不发一言。这就是华田佑屋里的。她叫李敬民,一个贤淑文静的女人,窈窕身材,一双聪慧俊美的眼睛。华杨氏说:"我说三嫂,恁么热闹,你怎么秦始皇他老奶奶的碑一一一言不錾(赞)呢?"李敬民说:"我的嘴不是笨么,哪象您:卖窑货的摆摊一一一套一套的。”华马氏一听,两手一拍大腿,说道:"我的那娘,三婶子你要说你笨,在坐的那个敢说聪明,还叫我们这些榆木疙瘩活不活?“说到聪明与笨,自然指识字班的事。同一天入识子斑,现在李敬民己能读书看报,有些人却仍然只认得自己。
迟于氏说:"三嫂,你说你学过的字怎么就都记住了呢?我怎么一遍一遍的就是记不住呢?“华马氏说:"你还好呢,我她娘的学俩忘仨!"于姬氏说:"你讲不讲理,学俩忘仨,你连我那个一块忘了?我说我学的字怎么记不住呢!”
……
又是一阵笑声。
这时张小兰说话了:“三嫂,耿老师教的那个妇女解放歌你还记得不?我怎么老是唱不下来?"
这时大家又统一了共识:“田佑家的,唱一个吧!”
于是,村西育苗炕的上空响起了深沉,凄楚,悲怨的陕北小调:
旧社会,
好比是黑窟咚咚的枯井万丈深
井底下压着咱们老百姓
妇女在最底层
看不见太阳看不见天
数不清的日月数不清的年
做不完的牛马受不尽的苦
谁来搭救咱
共产党毛泽东
从此砸断了铁锁链
妇女就成了自由的人
庄稼活最大的优势是,吹气冒泡不耽误手中的活。(技术含量低,有民谚”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干么咱干么"。)时至中午,诸活皆毕,华吉弘一声“散工“令下,众妇人们虾腰缺翅掸腰拍腚爬起来迈着同样的节奏依依回家。
作者介照

作者张纪寅,平阴县玫瑰镇夏沟村。中教数学高级教师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