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荫与老黄
文/姜春荣
老荫头抗着犁具,老黄跟在身后,一前一后慢慢的朝山上走去。由于地比较远,犁具压在肩上,时间长了压得肩膀有点发麻发酸,老荫不时得左膀倒右肩。老黄不紧不慢跟在老荫身后,尾巴不时的甩左甩右,赶着苍蝇,驱赶虻虫。
这是生产队里的一对老社员。他俩配合默契,一起上山一起犁田。走起路来老荫总是在前,老黄在后,从不用绳牵。犁起地来老黄在前,老荫在后。他俩亲如兄弟,互相配合默契,生产队长安排的活,总能按时完成。
别看他俩走在路上慢慢腾腾,可是到了地里,老荫给老黄套上犁具,老黄眼光发亮,目视前方。老荫脸上的老褶子也舒展开来,现出红光。他俩犁起地来从不用牛鞭,每到地头向左转向右转,老黄总能把住分寸,从不用边绳引牵。他俩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老搭档,谁也攀比不上。

就这样他俩风风雨雨一起度过了二十六年。每次犁完地下班,老荫头总是领着老黄去找最好最嫩的草,伴它吃饱,回家路过河边,老黄把头伸进河内吸水,喝足后抬起头哞哞叫上两声,好像是告诉老荫,我酒足饭饱可以回家了。
回到家中,老荫住在西两间,老黄住在东两间。中间只有半人高的半个墙壁隔开他俩,老黄也不用缰绳,有时站着有时躺在地上,前腿半跪着瞪着两个大眼,双目注视着老荫看他烧火做饭、吃饭。老荫则看着老黄反刍慢嚼细咽。两个老伙计,老搭档它看着他睡觉,听着他发出的鼾声,他听着老黄反刍咀嚼的声音,日复日年复年。
老黄的儿子,人称小黑,刚满两周岁,队里缺牛少驴,派人在沙河里驯练几天用它上山犁田。由于年轻气盛,不愿犁田耕地,突然对着犁手,对着社员发彪,冲向人群,冲向犁手,使多人受伤,扶犁手被小黑顶倒肋骨断了三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老黄见状哞哞两声,突然冲向小黑,把它顶翻,小黑刚要爬起,老黄上前又把它顶倒。众位社员和老荫见状赶紧上前把老黄赶开,老黄几次想再冲向小黑,都被众人赶走,老黄的眼睛瞪得溜圆,哞、哞连叫数声,人们知道这是老黄忍无可忍,它要大义灭亲。从此后,小黑在老黄的严厉管教下,也对社员服服帖帖,发彪的事再也沒发生。
随着岁月的更新,老黄的岁数也在递增,显得腿脚有点不灵,犁起田来也显得力不从心。生产队里的后生,有点发疯几次馋肉吃,要把它掰倒,都是老荫护着老黄告诫后生,要杀老黄我先牺牲。告诉年轻人他和老黄的感情,老黄的赫赫战功。人们听后对老黄有了敬畏之意,使人恸起恻隐之心,从此后人们再无杀老黄之心。

记得那是文化革命后期,老荫和老黄照样上山犁地,中午过后老黄气喘吁吁来到上工的场地,对着人群哞哞大叫两声扭头就跑,人们发现少了老荫,误认为老黄要逃工。几个年轻人奋身去追,来到地里只见老荫躺在地上人事不醒。口吐白沬众人见状急忙把老荫送去医院,经过抢救,原是老荫得了急性盲肠炎。是老黄救了老荫,难怪老荫对老黄一片忠心,一生相伴,从无二心。
花好需要月圆,患难才能两心相愿。记得老黄出生那年,由于天天劳累,老黄的母亲早产,由于队里缺少耕牛,第二天又把老黄的母亲套上继续犁田。体弱的老牛经不起这样折腾,三天后撇下老黄。刚出生的老黄饿的皮包骨,连路都走不稳。垂着头东一跟头,西一踉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两只眼全糊满了眼屎。谁家也不愿喂养,都说活不了了。队里人准备放弃任它死活,是老荫主动找生产队长,他要饲养老黄。队长同意,老荫把老黄抱回家,老荫像对待孩子一样,那时没有牛奶也没羊奶更没奶粉,是老荫用自己的玉米面粉熬粥,一碗一盆地喂着老黄。一个月以后活蹦乱跳的小黄牛出现在人们眼前。生产队长看着小黄牛有了希望,才给老荫五十斤玉米作为补偿,并叫老荫把小黄交给别人家饲养,理由是一个光棍不能养牛。可是老荫就是不同意,发誓自己受苦受累一定会好好喂它。他要和它相伴,硬是把小黄留在身边。

老荫和老黄相依相伴。老荫的酸甜苦辣不时的对老黄诉说,老黄陪伴老荫左右,听着老荫诉说过去,有时会发出哞哞的叫声,好像是回应老伙计同情老荫的辛酸往事。
老荫三岁没了娘,十岁又少了爹,从小不爱说话,加上如此打击更是少言寡语,同龄人戏嬉打闹,他无心参加,别人有爹有娘,喜笑言开,他却乐不起来,低垂着头,脸上尽显忧愁。是爷爷奶奶把他一手养大。三十多岁的时候正是国家大搞建设大跃进的年代,村上派工首先想到他。后来经人介绍有了对象生了一个女儿,三年灾害期间由于家里太穷,老婆外出要饭一去未回,因老母年岁已大,无力帮助抚养,又把女儿送人。受过重重打击造成他少言寡语的性格,天天阴沉着脸,不说不笑,好像天下事与他无关。后来人们不呼其名都叫他老荫,老荫听见也似笑非哭的一闻而过,时间长了也成习惯,老荫这个名一直伴他一生。
老黄老了,连路都走不稳,老荫也老态龙钟,生产队也不用他俩下地犁田了。两个在家四目相对,老荫不定时的给老黄添点草料,老黄有时抬起头瞧着老荫,哞、哞的叫上两声,也显得力不从心。突然有一天老黄躺在地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老荫含着老泪连叫几声:“伙计,伙计,老伙计。”老黄还是一动不动。
老荫长叹一声,拄着拐杖眼含泪水告诉生产队长老黄已经升天。
老荫和老黄经常犁地的山坡上有两个土堆,一个埋着老黄的骨头,一个土堆下住着老荫,在那个年代可是生产队里的一对老功臣。
人们为了纪念他俩,把他俩个埋在一生为之贡献的山头,让他俩注视田间与村庄。
如今家家已过上好日子,户户用上拖拉机,山上水果飘香,家家再也不用牛拉肩扛人挑了。家家富裕,户户小康。老荫和老黄的坟上每年迎春花开、飘香,周边松翠、鸟歌、莺唱。老黄与老荫每时都在把家乡观望。如今的家乡,已走上康荘大道,变成文明富庶的山庄。

作者简介: 姜春荣,山东龙口人,农民,喜爱文学,热爱诗歌,业余时间写作多首诗歌、散文,发表在多家网络平台,偶见纸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