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
马银生
大哥打来视频说,妈今天生日特别想念你,你回不来能给妈说两句“好话”吗?诚恳中不乏农民特有的笃实和木讷。大哥所说的好话意思就是祝福的话。望着满头稀疏到只有挽起才能可见的几绺白发;双眼被无情的岁月磨尽了光华,陷进了深深的痛楚和牵念;生活 的屠刀蚀骨了容颜,沧桑成无尽的憔悴与忧伤;高耸的颧骨使得双腮更加深凹成殇。哦!母亲,这就是把对一个无情无义的儿子的思念凝聚成漫长日子的可怜的母亲;一位七十七岁,受尽了人间所有的磨难和疾苦,在那特别而特殊的年月里,能够把六个子女含辛茹苦拉扯成人的可亲可敬的母亲。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没有包产到户。父亲在外面教书经常不在家,家里除了我们台阶式的姐弟六个外,还有年迈的爷爷用仅有的几颗牙齿咀嚼着自己的耄耋之年。当然,爷爷的健康离不开母亲的悉心照料。每次端给爷爷的饭食总是那么温和可口,酥熟适中。丝毫没有硌烙牙床的感觉。就连爷爷穿的衣服尽管十分的陈旧和补丁累累,但却依然不失干净与整洁,于是爷爷每每碰着他人总少不了要美美的夸母亲几句。
因为母亲是家中唯一的劳力,所以为了不耽误工分,每天鸡叫头遍就起床了。偌大的村子,只有月亮爬在苍凉的枝头窥探着消瘦而勤劳的身影, 悲叹成枝头飒飒的风声。继而,萧凉的月光作伴跟随母亲在深沟的泉水里映射出一种叫做艰难和 孤独的取证。担水回来接着就是添炕,当然,不止一个。趁天还没亮未上工的间隙戴上顶针拿起针线又缝补和改装我们大大小小的的衣服。看看并且用手拃着试试老大穿过的衣服老二还能接着穿吗?或者到处翻找杂七杂八的布绺东拼西凑的再弥补一通,故而用细密的针脚把拮据的风霜缝补成温暖的母爱。忙碌的同时口中少不了欣慰的念叨着:又长高了 …… 晚饭后,母亲不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用拧车拧绳绳,就是纳鞋底做一家人的鞋子。在那个物质和精神生活极度匮乏的年代,我们姐弟几个围坐在炕上轮流端着灯盏,听母亲讲故事。其它的故事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同淡忘,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梁祝》的故事至今未忘。后来我们都哈欠连天,陆陆续续睡觉了,只有母亲总是熬到深夜。多时,母亲额前的头发总会留有被煤油灯烧燎成发黄发涩卷曲的痕迹,那是生活留给生命的再次缺口!
由于长时间的过度劳累,母亲在烧锅做饭时左手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右手来回狠劲地拉着风箱。起初还能听到风箱急促的响着,慢慢的,声音无力而低沉到断断续续,最后,没有了风箱的声音,厨房里静悄悄的。去看时,母亲的右手仍然牢牢地抓着风箱的拉杆,坐在叫作板凳的木墩上,勾着头睡着在了灶台前......
那天,震耳欲聋的雷声把天炸开了一条没有宽度的缺口,急疾的 雨水汇集成山洪咆哮着从山顶冲下,狂怒成恐怖的狰狞。中午收工了,一直不见母亲回来。我和二姐跑到村头的大柳树下焦急地呼喊着。母亲矮小的身体背着一大背篼柴火在靠近村口泥泞的那段陡坡上,费劲地跋涉着。左手吃力地抠挖着被浸透的路面,伴随着一次次下滑,左手相应地抠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槽沟。右手用铁铲每挖一个踩窝,脚就跟着向前移动一步。百米长的的坡路被母亲倔强地踩爬成长征的沼泽,也不知道滑倒了多少次后的艰难地爬起。浑身早已被泥巴雕塑成一种悲情的伟大。
那是一段风雨历程的拼搏,是对苦情命运的抗衡,是对困苦生活的坚强挑战,更是对子女的无私奉献及忘我的崇高!幼小的 我和二姐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母亲的柔弱与坚强而却无可奈何。那是一个世纪的煎熬和等待。当母亲终于靠近被雨水浇透的我们时,急不可耐地甩开背篼,双手爱怜的抚摸就着我和二姐的头:“你两个不在屋里就(甘肃方言坐的意思)着,雨下地这么大,跑出来咋呢?”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在母亲的脸上肆意的流淌......
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懂事的大姐不到十三岁,深谙母亲的疾苦和生活的困难,跑前跑后的干着力所能及的家务,照看弟弟妹妹。并且每天挣回半个工分贴补着这个多口的家庭。其实,这在母亲的内心是一件多么痛苦而却无奈的事情啊!因为和大姐同龄的孩子他(她)们大都悠闲的坐在在教室里,尽情的嬉闹着童年的趣事和无忧的快乐。而聪明的大姐却没有上过一天学,不得不说是家庭决定了她的命运。
今天,是母亲七十七岁的生日,不孝的儿子却在遥远的他乡说不出一句祝福的好话。距离永远不是也不能想当然成亲情的疏远的界定。尽管愧疚的波涛集满成河,却怎么也载浮不了孝爱的一叶扁舟。因为罪恶的磬石压弯了我为人之子的脊梁,素有的多言缄口成耻辱的鞭刑,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的实景以无言的教诲拯救着我游走边缘的人性。最终,是母亲一声乳名的呼唤,叫醒了菩提树下的反省和禅悟!
“敬爱的母亲,年年今日是,烛光映福康;儿孙欢颜聚,共祝天伦乐”!
作者简介:
马银生,新疆精河县八十三团十连,电话:13679979210. 邮编:833303.诗歌见于诸多网络,纸刊《渠江文艺》,《长江诗歌报》,入选《中国当代诗词精选》,《2018诗歌年鉴》,散文入选《中国风》,并且《空虚的座位》在《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全国征文大赛中获得三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