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姥姥

                    文/秋水长天

       面容憔悴，衣衫破旧，是姨姥姥给我留下的印象。

       姨姥姥每年都会来我家住几天，父母对她特殊尊重，每次都会做最好的食物，招待老人家，姨姥姥走时候，父母也会准备一些东西送她，可老人家每次都会推辞，说自己啥也不缺，其实，姨姥姥孤苦一人，无依无靠，在上世纪困难时期，生活特殊艰辛，可她每次来我家，都会倾其所有，拿破烂不堪的包袱，包着南瓜，豆角，玉米，毛豆，这些我最喜爱的食物。

       在我的记忆中，姨姥姥从没笑过，可能是生活的苦难，早已磨灭了她的笑容。

       姨姥姥本来有很好的家庭，家住岚县斜坡村，丈夫张大国，英勇抗日，被日寇砍头，牺牲于岚城，砍头时，刽子手害怕他的怒目，割下额头皮掩盖了双目， 死后无人收尸，尸体被野狗吃了，姨姥姥带着儿子躲藏在青纱帐中，不敢去亲朋好友家，怕牵连别人，汉奸向日寇告密，说张大国儿子文武双全，不斩草除根，将来必是祸害，日寇抓捕了她唯一的儿子关在寨子村炮楼，惨遭蹂躏，赤条条吊在房梁上，拿香火烧烤，一个个火球掉落，那是烧烤出的油，最后被狼狗活活咬死。八路军曾经为营救他，攻打日军炮楼没有成功。奶奶听说唯一的孙子惨死后，拿剪刀剜开了自己的腹部而死。

       山西岚县烈士碑上，第一名就是张大国，可他的儿子却没在烈士纪念碑中，可能是家中无后，没人记住了，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年时，我在参考消息上，偶然看到一篇纪念文章，作者在上海居住，原是晋绥日报记者，里面提到的主要人物，张九锁，青救会秘书，居然是姨姥姥牺牲的唯一儿子，牺牲时年仅18岁，文章中写出了他最后的遗言，“共产党是杀不完的，我们的人一定会为我报仇”

       姨姥姥在丈夫，儿子，婆婆相继牺牲后，房屋被日寇建了维持会，自己被抓住，头发系在战马尾巴上，拖着身体游街示众，胳膊上被坎了三刀。

       解放后，共产党镇压了所有参与杀害张大国，张九锁的汉奸，报了血海深仇。

       侥幸活下来的姨姥姥，隐姓埋名，落户陈家庄，一生不愿意提及丈夫，儿子，我们亲属也都避讳，偶然提到，她老人家都会颤栗不止，不向政府伸手，一直没享受烈属待遇，在她76岁高龄时，才由我父亲，找到民政局，给予了她应得的荣誉。

       最后一次见到姨姥姥，是我到石家庄求学后，寒假回家看姥姥，正好姨姥姥也来看姐姐，我拿出香蕉让她们吃，活了八十多岁的老人，居然没见过香蕉。

       春节过后，我举家搬迁回河北邯郸，再没有见过姨姥姥，不久她就去世了，想不到那次见面，竟是永诀。

       三十多年过去了，姨姥姥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脑海，她的善良，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谨以此文，缅怀我的姨姥姥，告慰为民族解放而牺牲的张大国，张九锁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