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鹏程,当代作家、诗人。四川通江人,现居重庆。在《诗刊》《诗选刊》《星星》《青年作家》《延河》《四川文学》《散文诗》等报刊发表作品若干。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新诗学会副会长、鲁迅文学院西南作家班学员。连续两届获得重庆晚报文学奖。
周鹏程散文诗20章
周鹏程
怀 念
我怀念一只钢笔,怀念,一盒碳素墨水。
爱恨情仇全部装进了一张薄薄的纸里。
我怀念的钢笔已经病态一身,我怀念的碳素墨水已经干枯了眼泪。
那彩色的邮票是否还在坚守本色!
我怀念鸟儿的朦胧话语,怀念,春天的蜜蜂。
生活,被生活的色彩重重包围。
无数次,我把绿地坐成苍穹,把白昼坐成繁星满天。我怀念,初夏那片露水渐起的玉米地,怀念,通宵坐在石头上假寐的一对少男少女。
我怀念,通江药洪上空的月亮,以及每一颗像我们一样,背靠背坐着静默无语的星星。

赤峰路上随想
穿过黎明的亮光,列车继续北上。
北方,动车如飞,飞向北方的赤峰!榆树掉队了,沙杨喘着粗气也无法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忙着糊口,禾苗赶着拔节,一一错过了我的视野。
远处的山峦,被天空压成了玉米饼,压出了一股一股的黄!
我把肉身交给火车,灵魂却在五千年之外游历。从南方的雨季到春暖花开,从一望无际的绿草到遍野的沙漠,是谁在掌握命运的阀门?
列车挤压无缝铁轨,以缩短与目的地的距离,我们挤压漏斗一样的生活,希望幸福快乐。
铁轨哭过吗?我们却躲在暗处伤悲!远处的山峰,以过来者的姿势,向熟睡的或躺着的或交头接耳的人们频频敬礼!山不要荣誉依然是山,人争着无数的虚无,最终可以做这山的一粒尘埃吗?
越过三峡,听不见猿声,驰过荆襄大地,不见昔日英豪,快进皇城了,也只有灯火闪烁。今天的你还是你吗?
草原,我盼望着看见草原!内蒙古,这辽阔的大地,你欢迎一个来自南方的不速之客吗?赤峰,你有山水之城持有码头文化的重庆人的热情吗?
我想起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头”的壮美画卷。那或许是苍凉的季节,而我是赶在立秋之前,乘风而来。
有草吗?有牛羊吗?天,似穹庐吗?云,会掉下来吗?

贡格尔草原的云
头上就是云,我小心翼翼奔跑,害怕头碰碎了洁白的云。
云,紧贴着草原,蓝天下,西拉沐沦河在轻轻呼唤,草原用雄壮的手臂将母亲河挽入辽阔的怀中。
水是席慕蓉走后留下的泪,乡愁一样的水,乡愁一样的云,宛如一位女子在父亲的草原回眸。
就在这幅画里,我听见了天籁之音:……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啊,父亲的草原;啊,母亲的河!虽然已经不能用不能用母语来诉说。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听,这感人的诗语,能不打动天上的云吗?云,忘记了回家的路,静游一世,观金鼎帐篷,揽黄昏美景。
八月,秋天快速逼近,风在贡格尔草原疾步穿行,羊群、牛群、马群被先知的牧人扬鞭传令,草要退回去了,赶紧啊,赶紧吃饱。
我想那秋风过后一定不是一地枯叶,而是无边无际的金粉。
而云,还是在那里矗立。偶尔也与母亲河里的水相互走动。
今天,那一河的柔波,以云的姿势献身远方的歌者。
此刻,云在头上零距离摆着各式美姿,草原上那些永不凋谢的花朵,就是云衣裙上掉下的图纹了。
云,你把天堂最美的最纯洁的色彩献给了贡格尔草原。我多想轻轻抚摸你,就像轻轻抚摸自己的孩子,就像轻轻抚摸自己的故乡。

红池坝的夜晚
傍晚的时光很空洞,霞光占据了九十九座山头之后,逐渐疲惫。
一群骏马、无边无际的鲜花、风格独特的宫殿开始从天上掉下来,大地在夜色中延伸,再延伸,尽量让宴席不拥挤,让车马有停靠点,让情侣有说话的密林……
月亮把数万吨银水从天上泼下来,她要把红池坝的“红”覆盖吗?
我是今夜的银匠,请你等候我正在扎束的银色玫瑰,趁着月色,虫鸟奏乐,我悄悄把玫瑰的暗喻交给你。
静静地坐下,辽远的牧场里风声呼啸,难道它要与今夜的月光争夺秋夜之美?
每一株小草就是一个天真的夜游的孩子,每一朵小花代表一个不眠人的心愿,在无边的月色里,你可以想象你的前世今生……甚至可以把你的内心交给今夜的月光带走!
月光下,有一千对翅膀在飞翔……
月光下,有一万朵玫瑰在燃烧……
你听,秋风在诉说什么?它呼啸,难道它要把穿着银装的森林撕裂?难道它要把少男少女赶回到巢中?难道它要把深度睡眠的骏马叫起来重新奔跑?
你看,月光多么静谧!不与木房子里暗淡的灯火争锋,不与漫天闪烁的群星斗艳,不说出草地上、树林里更多的秘密!
红池坝的夜晚是喧闹的孤独,是孤独的喧闹。

夔 门 栓
夔门千仞。夔门的门闩藏在水里。
一些水妖暗潮涌动,欲合力打开锈迹斑斑的宫门。夔门之下一泓碧绿,运送文明,在历史中穿梭……
峡,演绎成平湖。一浪高一浪的滚滚洪波成为奢望。沒有江水哗哗,偶尔可听见岩崖发出呻吟。
猕猴并未出来伤人,我手中的入场券占领了它最后的阵地。
赤甲楼、炮台、角角神……物或神都格外谦卑,它们并不高高在上!
石梯下降,一地落红,满山相机按着快门……
冬日的辉光在薄雾萦绕的山门之上播撒金粉。惊人的造型直抵天空,远方祥云集聚。
巨斧劈开大川之后,时间的一半去了阴沉木里,一半矗立在夔门之巅,泪眼望瞿塘!

牡 丹
我愿是你腰间的一只鸣虫。
或者是你近旁的一株植物。与你一起经历冰封大地,一起在月光下悄然返回人间;我要亲眼看见你睁开眼睛,看见你体态逐渐丰满,看见你轻轻向世界吐露芬芳!
牡丹,请原谅我的鸣叫那样低微,原谅我的脚步姗姗来迟。
此刻,漫山遍野布满你的娇媚!
此刻,百花丛中你最鲜艳!
轻盈的少男少女在花海飘逸,他们都是你的点缀;成千上万的人们在为你祝福;这里,还为你开启了盛大的节日,“牡丹节”是你真正的名分!
我为你歌唱,绝不是攀爬你的富贵;我把你留在纸上,绝不是嫉妒你的娇艳!
啊,牡丹!我想和你历尽万水千山,历尽贫寒。
我只愿是你腰间的一只鸣虫,或者是你近旁的一株植物!

三月短歌
一些种子刚刚下地,一些枯枝吐出新绿。
土坝子上,晒太阳的人一言不发,托腮进入昏睡期……小桌子是摆设,沙滩椅是摆设,洁白的茶杯是摆设,天上的纸飞机是摆设。其实,它们存在整整一个下午了!
风借阅一本书,揭开层层白裙子。
桃花努力开,不想辜负无数双眼睛。桃花开了,村庄就有了色彩。
屋前屋后有了色彩,春天就来了。十万朵花窃窃私语,十万军马群山练兵。花不会错过花期,好比骁勇的士兵错过不了一场潜伏战争。
三月很拥挤。无论城里或者乡下。道路拥挤,城里的人下乡,乡里的人进城。
进城的人出城,出城的人进城。天空拥挤,雾散去,云盛开,阳光肆无忌惮,风筝抢占航道。
山头拥挤,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喇叭声、人喊声、脚步声甚至一些动物的鸣叫,声声如潮。
通常,这个时候的风最美。几乎听不到声音,可以看到它,给绿麦梳头,与桃花握手。巡江的轻舟与风自由对白,渔民已经全军退守。
三月的风是蓝色的,三月的风是绿色的……
三月的风是万紫千红……
三月的风叫春风。
月光是一种巧合。夜里什么都有。不需要说一句话,一句都是多余的!
坐下来,等月光举杯,一口饮下世界。
三月是一根柳条,轻轻抽打河岸。
三月是一把剪刀,修去凌乱的遗迹。
三月是一壶酒,制造对饮成三人的唯美。
也许,怀念的热度退去,但三月的月光柔情似水。
坐一夜的人是江边的风景。
最后一个
关门的脆响声,弹出行里箱的拉杆,去退房卡,神圣的交接仪式!
回望昨天还人声鼎沸的教室,再喝一杯食堂里热气腾腾的豆浆,把“早上好,欢迎用餐”的温馨记在内心的明信片上。
最后一个熟面孔在凌晨五点悄悄与金朝酒店作别,回了贵州;最后一个同路人黄昏前被他爱人接上专车,去了新都;最后一个戴花的女子也被眼泪送走,返回她的梦里……
空了,都空了!
院子空了,会议室空了,鸟巢空了,池塘空了,龙都南路空了,董家河空了,我的心空了……
谁可以给我一点勇气去亭子下独坐片刻?谁可以借我几秒光阴给昨天没有道别的朋友说一声珍重?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巴院的孩子,最后一个士兵从这里步步撤退;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成都的鲁院学生,最后一片孤独静静从空中落地!
瓦尖山下
一地麦穗,犹如村民集体弯下去的脊梁。
大巴山南麓一块小小的绿地,我的记忆在那里睁开眼睛。
无数个秋天,瓦尖山下都是这样——待收的粮食是秋风中最绚丽的点缀。谷子黄了,黄了的还有岭上的玉米,以及那迟迟不肯谢幕的野果!柿树正在练习把它的红灯笼高高挂起……
山坡上,山坡下,无边无际的野花、森林在与秋风叙说,或者在与亲人一一作别。燕子走了,唱歌的山鸟,是刻意留下来的过冬者。
站在麻石镇场上的东边,可以看见故乡在秋风中高雅的姿势。
繁枝伸向天空,古树是村庄里千百年来的勇士,十人合抱,方可一圈,根须盘错,突兀数里。
每一片叶子都闪着金光,每一根枝丫都热血沸腾。
在苍松翠柏之下,实木架构的房屋,冷静,一点也不张杨。已被切掉一角的四合院,古朴典雅中珍藏世代悲落的命运,老屋是标准的大巴山民居。
我的祖辈就生活在这里,瓦尖山下。

想起一口水井
秋风从我的梦里穿过,我突然想起了一口水井。
这是故乡的一股泉水,它的年龄要高过我的父亲,高过父亲的父亲。
这口古井已经没有水了,黑夜挤干了它的眼泪。我在无尽的梦里奔跑,祈求上天给它甘露。我的心已经好久不下雨,枯竭是正在裂变的主题。我在梦里反复咀嚼春天的那一场雨。
我们在争着攀摘桃花,嬉戏或者追逐,一个小伙伴渴了,于是他来到了水井边,蹲下去饮水,饮完,那一汪清水吸引了他,他掉进了井里……最终,我们把他从井里救了出来。这样的童年故事,早已被刻进了一个中年人回忆的词典里。
那长满青苔的老井旁,是谁的裙摆的一角被草丛的露水湿润,她的秀发多像她身边的垂柳!那光滑的石板路上,是谁的水桶在碰来碰去,他那健走如飞的脚步多像清晨的风铃!
那秀发如柳的女孩,是我经年白发斑斓的姐姐;那欢歌如语的汲水青年是我历经沧桑的哥哥!
老井旁的那棵大树,是否安在?
通向老井的那条小路,是否依然飘满青春的歌声?
老井,是否如我的梦一样,已经欲哭无泪?

向村庄挥手
我向你挥手,我的村庄!
你的微笑是岁月洒下的花朵,我的思念是天上飘走的云彩!
夜幕即将来临,请让我为你点一支香烟,从此点燃所有的烟囱,让大巴山每一个院落都不再寂寞,到处人声鼎沸。
我虔诚地为你点一支香烟,如同儿时点燃爷爷的旱烟,这是你流浪的孩子为你点燃长明的灯盏!
我就要走了,在秋风里多看你几眼。流浪的孩子还要继续流浪!把那一块地窖留着吧,窖红薯,窖洋芋,窖疲惫而归的四野魂灵。
我向你挥手,我的村庄!
你的沉默是时间的无语,我的回忆是叮叮咚咚的一溪流水!
冬天就要来了,请让我给你倒一杯酒,从此温暖所有的胸怀,让大巴山每一个村庄在大雪中洋溢着新年的幸福!
我虔诚地为你倒一杯酒,如同儿时斟满父亲的酒盅,这是你流浪的孩子为你许下的最美祝福!
我就要走了,在秋风里多看你几眼。流浪的孩子还要继续流浪!让火塘里的火再亮点吧,把光明赠给高高挂着的天空!

路 过
我正路过一片牡丹花海。
像春风路过乡野,像燕子路过家门。我小心翼翼,害怕惊吓羞涩的春光。春光打在牡丹脸上,浪在翻腾。
其实,我是在路过一幅画,路过辽远而又亲近的一幅水墨!
万物花开。难道春天只是一个梦?难道我只是这个梦的一个匆匆过客?
抑或,我是在路过自己的灵魂,路过一个美丽的人间符号。要不然,人们又何以在这万花从中神魂颠倒?!
蝶飞小径,柳垂河堤。无边田野吐华浓,春天正在路过大地。万紫千红正在路过山冈……
如果闭上眼睛,春天还在吗?
气势恢宏的牡丹花香正在路过我的鼻梁。
脐 橙 帖
红得干脆,红得及时,在大雪占领村庄之前。气势压过滚滚的江水。
城里人列队开进果园。箩筐拥挤,道路变窄,秤砣在颚下晃动。
脚步匆忙,手伸向更高的枝头。谁要去攀摘那水灵灵的晨曦?
因为你赤裸裸的红。大地的汁液,天空的光芒,都顺从了你的甜。
抚摸那些果子,金色的孩子。惊动狗叫,惊动鸡鸣,惊动一轮明月升空。
抚摸那些果子,金色的孩子。惊动摩托,惊动货车,惊动无数大婶点钞。
再抚摸,脸颊会红,泪水闪烁,一个上午,在果园里抚摸,会有泥香,会有汗味,会有请帖,渗出。
欠 条
我欠尘世太多。现在,就写一张欠条。
我欠人间一首好诗,长期占用稀缺的诗人席位:占用采风、占用座谈、占用朗诵、占用出版。
我欠那个天天在人防洞口伸出鸡爪手的人,一张钞票。他有毅力,无怨无恨,相信未来。我欠他一个回眸,欠他一个硬币掉下去的脆响友善。欠对《如丐》的作者说一声:谢谢你关心他!
我欠母亲一块墓碑,她在屋后的泥土堆里等了10年。望不见村外的灯红酒绿,盼不回复活的炊烟。清明的两滴泪也被时间偷走。我欠母亲一张毕业证书。
我欠尘世太多。欠你一封情书,欠你一个奢华的婚礼。欠你一次坐下来好好说说话的场景,欠你在春风里一次绚丽的绽放,欠你一次在梦中陪你一起聆听故乡的哭泣……
我欠尘世太多。欠江湖一杯酒!欠花开一次鼓掌,欠花落一次沉默。
欠被我的词语伤害过的陌生人一个道歉!
(原载2017年4月9日《重庆晚报》副刊)
诗 城 吟
夜色静好,我在寒风里赶路,跨越奔流的河。
在诗人醒来之前,必须抵达夔州。
抵达一座高朋满座的城市,抵达一个巨大的果园,抵达清风和明月的内心。
不带刀箭,不扮演远古的士兵,不攻城。我喊应了两岸灯火,在金碧中回望一城辉煌。
不论东边还是西边,不论日出还是倾盆大雨。不管那叶小舟是否已穿过万千重山。
诗城,已成定数。
这里,可以坐下来谈判,与灵魂,与成长的自己。或者衰败的未来,谈诗。
谈一种叫脐橙的水果。
时 间
我已经尽力。把一篇小说的臃肿折叠成两句诗。
我一直都在等你,在风中。你去了哪一个路口?风把我吹成一片金叶。
我听见有人说:爱你一万年。一只燕子在信封上签名:海枯石烂。
我奔跑于时间之外。梦见你死了。
时间是最快的奔跑者,因为它一刻也不歇息。
我提心吊胆春风会跌倒,害怕病毒占据一个女人的肝和肺,从而感染所有李花、梨花、桃花……甚至,我向那些落英鞠躬。会不会它们就是你纵身远去的证词?
村口的古树宛若雕塑,溢出时间的苍老。
在风中,我闻见了幼年的你,和中年的我。
两只喜鹊,在湖边的白云下,打闹嬉戏,调侃春天。流水的光影里,我误认为自己回到了童年。
你去了哪一个路口?我将在时间里长眠!

听 风
千里之外,风伸出两只手。左手如剑,右手似虎。
从此,我不再有喜怒哀乐,不再有七情六欲。
风在我生命里垒造荒原,我终年种植爱。风常常对我牵肠挂肚,风里,藏着声声脚步,藏着声声呼唤,藏着书包,藏着画笔,藏着暮色苍茫。
长剑穿过岁月,成为一把工艺刀,将父亲的手母亲的脸,刻成根雕。
风常常挽着我穿过断桥,穿过山花烂漫;有时却把我提在手中,经历冰山、雪海,那是我铭记什么是孤独的开始。
我是风唯一可以依靠的孩子,我是人类的听风者。
我的陈年往事被风翻开,被补鞋匠反复修补,被秋风吹成一段新闻。我从风的顶端走下来,像回到棺材,回到镂空的家里。

一个游僧
他在一个角落迅速坐下,庙宇的街檐和几步石梯半围的角落,这是他暂时的疆域。
他闭目端坐。低头,晃脑,抬手,合十,口中不停地诵读经文,语速很快,动作娴熟。
他不是随红衣喇嘛大队人马进寺的,也不是跟黄袍僧人入院的,他是从人群中挤进来的。
众僧围着香炉祷告,香火直上高高的蓝天,把万民的诉求带给云天之上的神佛!滚动的经幡下,偶尔可以看见布施的手在伸出或收回。
只有他专注于诵经。
那么多神!那么多人!
那么多佛!那么多僧!
他并没有想他自己在这暂时的疆域里诵完经文后怎样继续游离。他是否可以顺利走出普化寺的大门?是否可以躲过执法长老手中晃动的木器?是否不被穿制服的人逮回去一番训斥后补办赴会手续?
他是一个游僧!
他满腹的虔诚居无定所,他一心一意的祈福善心在五台山漂泊。
普化寺的大门嘎吱一声关了,把人间关在禅寺之外。
他站起来,不用拍打身上,因为他的旧袈裟上没有一粒尘埃。

风吹九曲弯
是谁赠与了大地银色的哈达?是谁将银色的哈达凌空飘扬?
乌拉盖河,你信马由缰穿过天边草原,抵达父亲的湖岸;乌拉盖河,你飘飘洒洒蜿蜒于绿色旷野,飞落母亲的额头。
一马平川,你却九曲十八弯,你究竟想把一个什么故事向人间诉说?
那对纵马奔驰的情人去哪里了?八百年没有音信。只有九曲弯依然在这里岁岁年年任风吹拂......
往上,再往上,观景台上,九曲弯在远处微笑。
此刻,这个阿娜多姿的女子并没在夕阳中归去,她在风中舞蹈。
不信,你听,呼啦啦的风在给她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