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清零
那一年，我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和他结了婚。那时，我在离家很近的一个小镇上开了一家装璜店。生意还不错，我每天都加班加点的干活。那时候，家里面很穷，父母也年迈体衰。我一心想着多挣点钱，一来可以孝敬父母，二来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至于将来看别人的脸色生活。那一天，我正坐在电脑前设计一个图案。突然，胸口剧烈的疼痛起来。因为长时间不规则的作息时间，导致我的胃一天一天的隐隐作痛。仗着自己年轻，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那天，当他到店里取广告牌的时候，我的胃疼到了极点，我蜷缩在地上，脸上冷汗直流。他见状，赶紧把我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他扶着我去挂号、诊断、抓药，楼上楼下不停的跑着。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把我送回家，给我倒好开水，看着我吃药。在我再三的催促之下，他才离开了店。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他又打来电话，询问我的状况。一来二去，我慢慢的知道他的状况，他是邻县的，就在离我店面四五里的一个工厂里当保安。父亲早逝，母亲前几年改了嫁。家里的几间房子被拆迁，拆迁补偿款被哥哥拿去买了房子并成了家。那时他在当兵，他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自己还年轻，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来。复原后，由于没有背景，便在一个厂里做了保安。那时的他很健谈，知识面也特别广。他总是给我说起许多我从没听过的东西。慢慢的他那张满是青春痘的脸就在我的心里一天一天的英俊起来。每天晚上在我做完所有的工作之后，我们就会在电话里彻夜长谈。最后，在彼此的祝福声中甜甜的睡去。第二年的国庆节，在家人的一片反对声中，我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没有房子，我们就在离彼此上班最近的地方，租了两间青砖瓦房作为新房。每天早上，他骑着自行车去厂里上班，我骑着自行车去我的店里继续干活。我一直以为成功是奋斗出来的。所以，那时我们都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第二年秋天，女儿欢天喜地的来到了我们的身边。父母年迈体弱，住在农村，还种着好几亩田地。我无法开口，让父母来给我带孩子。婆母重组了家庭，和我们也从不曾走动。他说，保安已经做了很多年了，做够30年就可以退休领工资。所以他主张让我关掉店面，一心一意的在家带孩子。为了孩子，也为了他的尊严，我关了店，在家里做了全职主妇。很快我们的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他一个月1200块钱，很难维持我们这个三口之家的开支。在那个艰难的时刻，父母最终还是原谅了我的任性。三天两头的给我们送米、送面、送菜。母亲也时常为我这种拮据的生活唉声叹气、暗自流泪。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可以上幼儿园了。我心想，我终于可以重操旧业大干一场了。可是他又说，孩子不能在农村上学，农村条件不好，不能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他坚持让女儿在城里上学。他总是有各种理由爸我所有的想法都变成泡影。最终，我还是继续做我的家庭主妇，每天在家给孩子煮饭、洗衣服，然后按时接送孩子上下学。就这样，在父母的不断接济下，又过了几年。
那些日子，学会了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在为几毛钱精打细算。我会很留心哪一家超市打折降价了，赶紧去挑选一些用得着的日常用品。我常常在地摊上为他和女儿挑选人家处理的衣服和鞋子。而我一年到头也不会添置一件衣物。那些年，我攒了一些零碎的布料，手工为女儿缝制了好几条裙子。我还跟着母亲学做布鞋，一直上到四年级，女儿还在穿着我为她做的布鞋。女儿经常回家向我炫耀说，别的同学都好羡慕她的小花鞋。可年幼的她又怎么会明白，她的每一双小花鞋里隐藏着我多少泪水和心酸。女儿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可是我的焦虑也伴随着女儿的长大而一天一天的増多。他终于感觉到生活的压力，开始和别人学做保险。以他的口才，卖保险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于是，他在下班之后，又进入了另外一种生活。慢慢的，他就不回家吃晚饭了，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没事，他在外面陪客户吃过了。慢慢的，他回家以后和我也不交谈了，我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他累了，应该休息了。再慢慢的，他回家后老是冲我发脾气，说我懒，说不会挣钱，说我就是一个十足的黄脸婆。我惊讶的拿起镜子，却分明看到了一个满脸沧桑，满眼犹豫的女人。这是我吗？我诧异的问自己。曾经那个踌躇满志，心比天高的女孩子上哪里去了？为了爱，我和父母姐妹反目成仇；为了家，我放弃理想，把飞扬的青春熬成了苍苍白首。而到头来，我没有一件时髦的衣服；我没有一套呵护容颜的化妆品；我没有一双让自己能挺起腰杆的高跟鞋。我哭了，那一刻，这么多年来，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喷涌而出……
第二天，我拿出一张离婚协议摆在他的面前，平静地说，我们离婚吧！他丝毫没有犹豫，就在协议上面签了字。我的心又一次被撕得粉碎。我把心里仅存的那一点幻想也狠狠地抛丢进了初寒风里。把女儿送进了学校厚，我就在街道上挨着看广告。我要租房子、我要搬出去，我要重新开始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在一个偏远的四合院里，一盆菊花正在昂首怒放。一株瘦小的梅花在寒风中静静的矗立着。我拿出手机，卸载了微信，卸载了QQ,删除了所有的信息。一切清零！重新开始！我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抬头，一抹斜阳正好……
王小莹于2019年5月17日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