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悔恨
作者:魏增刚
(本文纯属虚构)
转眼就到了2030年的春天。古城西安一派春意盎然:腊梅迎春花已经开败,海棠杏桃梨花即将谢幕,牡丹花和樱花正姹紫嫣红,草长莺飞,街上车水马龙,人们忙碌依旧。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这样美好的日子应该说人的心情开朗的,但,莫名的一种忧伤在我心中弥漫开来。
昨晚,高中同学小魏(55,56岁了,网名叫小魏,我还依然这么称呼)发来微信说他要在都汉书城举行签字售书活动,让我务必参加,我自然答应了。之后,一夜几乎未眠。
高中三年我们是同学朋友,一直和班里另外三名同学都喜欢文学,喜欢写作,46同学,我们5位是出了名的“作家”,在全班班主任语文老师常表扬我们,常把范文轮番向同学阅读,我们自然十分自豪,几个关系十分好,但暗中较劲,我还写了半截子“长篇”呢,我也感到老师有些偏爱我。由于班主任的推崇,加上我们爱参加学校的演讲辩论赛,我们几个在班级在全校逐渐大有名气了。我演讲的《大胆地推销自己吧》居然在全校夺得了冠军!
高中毕业时,班主任送了我,告诉我说,既然喜欢文学,喜欢写作,就不妨在课余多看看小说:比如《人生》《都市风流》《平凡的世界》《早晨从中午开始》等,在课余业余多写写,虽不能成名成家,至少是心灵的一个安慰,至少不会留下过多的遗憾,人最大的遗憾是自己对自己的谴责。就如有人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们谈了许多,记得告别时我们拥抱了,我哭了。
四年大学,命运让我没有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但,在老班主任的鼓励下我还是读了许多文学书籍比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比如《年轮》比如《贾平凹散文选》老师交待的我也在大学读完了。
大学三分之一时间读了课外书,三分之一时间学习主业,三分之一时间社交。大学生,天之骄子!花前月下,激扬文字。更重要的是,文学作品使我心灵一片纯净,比别人有较高的气质,有更浪漫的一种魅力吧。当然,也忧国忧民也对诗与远方充满期待,但境界已与别的同学不一样了。文学作品竟能如此改变一个人!还有个小密秘是我在《江汉日报》副刊上发了几篇散文呢!
与其余几位同学没有了联系,与小魏还联系着,知道他上了两年自费大专,学的市场营销专业,出学后打工了,买房子,娶媳妇了,生孩子了,他说,他还常写散文杂文诗歌,也常投稿,但基本上“流产”了,这货,咋说呢?不抽烟不喝酒不玩女人,是个正经人,一直还写作,我想不通。
我大学毕业之后,忙于找工作,忙于工作,娶妻生子,买房,常常忙得焦头烂额,还要被请吃饭,请别人吃饭。看小说?没时间!写文章,没时间!甚至和老班主任也往来少了,当年毕业时他说的话早已抛了脑后。
时光匆匆而过,不觉二十年就没见了。
我已定居了西安,在西安当了白领,有了稳定工作;小魏也已定居了西安,在西安当了蓝领,也较稳定了,我们还一直联系着。
2016年夏天,一个同学小草乔迁,待客,见到了小魏。在席间,他说他自己出了本书《脚印》,把他几十年的生活回忆记录了一下,还夹写了一些散文随笔,他说,他不为什么,只为给亲人朋友和自己做一个交待,对过去的写作作一个总结。
随后,我看了这本近15万字的书,觉得厚厚的,大约记录了他的高中大专及打工生涯,穿插记录了他的童年及他的父母还有我们交往的一些生活片断。说实话,我为他的这一“交待”感到兴奋,也为自己只有“空空如也”感到遗憾。
2016年春天,我们建了同学群,2017年夏初,小魏入了同学群。后来我知道他入了扶风的几个文学群,在网上发表了许多文学,后来入了西安市未央区作协。
而我,依然忙于工作,忙于家庭,忙于应筹。不觉,又是十余年匆匆而过。
直到昨夜他发微信来说他的新书已出版,把十几年的散文诗歌杂文汇总出版了,共30万字。
同他出《脚印》在网上发表文章入西安市未央区作协一样,我为他高兴。为他的坚持高兴,为他一直在圆着自己的文学梦而高兴。而且,为自己在创作上为0而懊悔。
今早,我换上了新衣服,穿上了新鞋一一好像是自己办事一样,出了小区后,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大街上人们忙碌着。
太阳已经升了上来,微风习习,行道树上的樱花一朵朵挤满了整个树,一树树樱花在高大的槐树和灌木中间一字排开,排向远处,蜜蜂嗡嗡作响,一群小鸟在槐树枝头鸣叫,一群大雁向高空飞去……
我叫了出租,很快到了都汉书店门口,门口已排了长长的队伍,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忽然,我发现了商洛的十几个同学,西安的几个同学,我发现了老班主任一一他已两鬓斑白。
他拉了我,我们到一边说话。我怨他没有给我打招呼从商洛来,他说,为了给我惊喜。寒暄之后,他说:“小魏又出了书,圆了作家梦,顺应了时代,也是我们的骄傲。”我说,就是。他说:“大的方面来,我们为我们的国家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小的方面来说,我们为家庭耗尽了心血,这些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安慰!我们都不要说,我们碌碌无为或虚度年华。”“可是,我的文学梦呢?我对不住您,也对不住自己的梦想!”
沉默,沉默!一边是哄闹的人群,一边是两人的沉默!
时光啊,在这一刻停止!
空气凝固。头顶的太阳还是向西飞奔,巨大的失落一下子萦绕于我的心头,尽管街上依然轰响,尽管头顶的蜜蜂嗡嗡,尽管燕子在大树上空盘旋。
“你可以,从今天开始!你才五十三四岁,我也可以开始,我才六十几岁。”老师说,“文学呀,怎么那么的让人难以忘怀,那么的让人痴情呢!”
我拥抱了老师,搽试了他脸上的泪花。
小魏卖给我了一本他的精美的杂文散文诗歌集,送了老师一本,同《脚印》一样。
时光飞逝,美好的感情一如既往。趁机,同学如十五六年前一样AA制聚会,在欢笑和泪水中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深夜我才回了家,孩子妻子已早睡了。我摊开了纸,拿起了笔。
我看到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从故乡的地平线上远远走来,他怀揣文学梦想,捧着《路遥文集》正在朗诵:“永远把忘我的劳动,看作生命的必须,即便没有收获的指望,也应该心平气静地继续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