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
史红霞
她很美,长发如瀑,两眼如梦,笑靥如歌。
他拉着她,一脸的春风得意。另只手悄悄伸到衣袋里,紧紧捏着那只钻戒,决定瞅准时机戴到她的指上,求她做他的新娘。
“我以前的先生也是个开车的,在一次车祸里悲惨地走了。"他听了,心里一震,一朵阴云飘起。
“她竟是个克夫的扫帚星?”一个硕大的问号在他心头打了个死结,捏着钻戒的手慢慢松开。“这样的女人不能要,再美丽再温柔也不行。”她没有觉察到他心理与表情上的变化,仍在说着他的前夫爱喝酒,劝说也没用,最后问题还是出在了喝酒上……他机械地点着头,已是心不在焉了。
他要痛下决心离开她,但又不想伤她的心。最好有个逐渐疏远的过程,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理智是回事,感情又是另回事。理智告诉他要逐渐离开她,感情又使他舍不得离开她。毕竟,她很美,也很温柔。
那天他们一起驾车外出遭遇了劫车歹徒。在激烈的搏斗中,她用自己的柔弱之躯挡住了歹徒刺过来的尖刀,保护了他的生命。她却鲜血直流,躺在了医院里。被怀疑为克夫的女人,恰恰是他的救星。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做我的妻子吧!”
她如梦的眼睛睁开了。
“做我的妻子吧!”他握住她的手放到他的脸上,“答应我!”
“我……”
他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光彩一现。
“吻……我!”她的脸不再苍白,露出了羞怯的红晕。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她。
她的身体在颤抖,渐渐热了起来,他不停地吻,希望能长久留住她的生命。
他把那枚钻戒戴在她的纤纤玉指上,“爱情恒久远,一颗永留传”。但这时,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她的身体渐渐冷了下来。
他一拳擂在自己的头上,泪雨滂沱。
“为什么一个人当她永远离开你的时候,你才明白了她的珍贵呢?”他喃喃自语着……
微 笑(散文)
清晨,我又开启那扇小窗,任习习春风,抚摩我的脸。那棵枯黄的老树抽出新芽,微风里飘忽不定。树桠间挂满的花蕾,竞相开放。在我的眼前,在这棵老树的枝权上,梦幻般出现了一群叽叽喳喳,活泼美丽的鸟儿,令我难忘,令我神往。
可爱的鸟儿,将小嘴插进粘着草籽的花裙里,叽里咕噜,翻译着春天的语言。
不知道它们从那里来,但知一定会来。多少年了,它们丰满的羽毛里藏有很多故事,令我的陋室粲然生动。听见它们无忧的歌声,我仿佛又置身于虚无缥缈而又难以捕捉的岁月里……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你的微笑,像山涧里的溪流,那么清新、那么悠然,轻轻地,轻轻地激荡在我内心的深处。我梦幻了那么久,却无法面对一种虚无;我执着了那么久,却无力拒绝心中的渴望。心灵之帆,停泊了许久许久,依然却在一缕缕的思绪中打结成长长的青丝绳,撩拨混浊的流水,凭栏处,垂钓一尾尾鳞动的故事。
望着你,静静地望着你,方感受到生命赋于人的情感是那么皎洁,那么灿烂。哪怕是一缕轻风的抚慰,也会在你的嘴角,摘下一串甜蜜的微笑。那微笑,让人感受到世间的一切,原本是那么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坦露。
那天晚上,明亮的灯光照着我的小窗映衬着你修长的身影。你说,毕业几年了,在这世界闯荡了许多地方。似乎懂得了很多,却也失去了很多。我们讨论社会、畅谈人生、慨叹人间的冷暖、感触世态的炎凉。
多少年了,我的心灵都在一种自我的封闭中,我习惯了。我感受到自我心灵对话的满足和快乐。不需要抚慰,不需要补充,独自走过本该走过的全部历程。我捍卫着这种隐蔽的快乐,守望着这种自我的拥有——这是阳光般永远不会丢失,永远不必偿还的拥有。
如今,我体味到了欢乐的真正内涵。心中已装得饱饱满满。我要给自己开辟出一块领地独自去散步,与天地、与草木融在一起。漫漫长路,怎敢企盼与你同舟?还是留下一串深长的脚印吧,当你回眸凝望时,它已延伸到我无眠的长夜……
老人餐馆(小说)
巷子的尽头,有一家餐馆,一块旧式招牌垂在旁边:老人餐馆。
餐馆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张的,没做宣传,没放鞭炮,有一天人们早起,就看见那招牌挂上了,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餐馆不大,两间房,其中半间隔去做了厨房,便在一间半的地方放了三张圆桌。
圆桌是用白台布蒙上的,看上去清洁素雅、卫生干净,配上墙上的几幅山水画,几幅或龙飞凤舞或苍劲有力的书法,倒有些远离了尘世的味道。
店主是房子的主人,一个老头。服务员是他的老太婆。
邻居不太清楚他俩的由来,只知道二十年前搬来两个人,二十年后仍是孤孤单单的两个人,从没跟人红过脸。
也不知两人具体做些什么。以前两人总是在清晨结伴而出,又在傍晚如一对宿鸟归来,偶尔在夜间也会传出一些琴声瑟声,那声音极中听。
后来两人便不再早出晚归了,挂起了那块招牌开起了餐馆。
生意自然清淡,常常是一家人懒得做饭了才来,先朝老头打个招呼,报上菜名,然后聊着天等着;一会儿,饭菜上来了,便宜得几乎跟自、家做的差不多。
最普遍的还是几个老哥们坐到圆桌旁亮着嗓门评古论今。菜一点点地吃,酒一点点地下肚,待吃饱了,时间也过去几个小时了,老头便把一壶茶送了上来。于是,谈话又如这茶般厚重,完全忘了是在餐馆中。
而老头此时已退到了旁边,他坐在旁边静静地听,从不插话。
老太婆则陪着老头坐在这边,不同的是她的手一直没有得闲,餐馆的一切准备应务,便都在她的手中完成。
然而有一天清晨那飘扬的老式招牌却突然不见了,门也锁了。老哥们都败兴而归,不知老头去了哪里。
直到有一天又搬进来一户,老哥们才知道,老头老太婆是搬走了,就像来时一样,他们走得无声无息,他们的那种恬淡人生、与世无争的风景再也看不到了。
老哥们都有些怅怅的,心里像少了些什么。因此,那一阵子,只要聚到一起,总要说说老人餐馆,说说两位老人。
又是一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老哥们不约而同地聚到了那条巷子里,都望向那曾经飘过招牌的地方,议论起来:
“昨晚的新闻看了没有?”
“看了。”
“那个是不是他俩?”
“是,是,绝对错不了。”
这样,一直到日升三杆老哥们才散去。
那条新闻说,市郊山上毁于那个年代的两座寺庵,有许多珍贵文献被一对还了俗的老人保存下来,他们现在已无偿地献给了政府。新闻还说,老先生是一位很有修行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