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您时您在心田
徐光惠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思念是一方矮矮的坟墓,父亲在里头,我在外头。
清明时节,愈加想念父亲。依旧是那条窄窄的乡间小路,穿过一片青翠的竹林,小路尽头便到了父亲的坟前。兄妹几人和母亲点燃香烛、纸钱,这些是给父亲送去的。满头白发的母亲佝偻着腰身,拨弄着纸钱嘴里喃喃自语:“我和孩子们看你来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吧?生前哪,你没享过一天福,给你烧些钱去,不要舍不得用,过年过节回来看看,保佑儿孙们平平安安。”
母亲絮絮叨叨,儿孙们轮流上前作揖祭拜。红烛流淌,青烟袅袅,不知九泉之下的父亲能否听得到。
父亲幼年时爷爷就患病去世,奶奶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生活异常艰难,为了活命,父亲12岁就去一家棺材铺当学徒,受尽歧视和白眼。记忆中,年轻时的父亲不苟言笑,我从没敢在他面前撒过娇。或许,是生活的重压让他习惯了沉默。
父亲在外地工作,周末回家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把水缸挑满,上山找柴火,给菜地浇水,筹集几兄妹的学费,似乎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父亲就像一座大山,默默地撑起这个家,将儿女们养大成人。
老家的幺叔公懂得一些算命八卦之类的东西,曾经给父亲看相算命,说六十岁是父亲的一个坎,极有可能迈不过去。其实这些莫须有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但是,幺叔公的话却像一枚定时炸弹,让一向不迷信的父母半信半疑,整日诚惶诚恐,忧心忡忡,这个可怕的梦魇缠绕了父母好多年。
在父亲六十岁生日那年,母亲特地办了几桌酒席,为父亲挂了红,说是给父亲冲喜。老家的亲戚全都来了,很是热闹。临走时,父亲竟拉着大姑的手,潸然泪下:“大姐,怎么这就要走?多留几天不行吗?”“这一走,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哪......”经历过无数苦难的父亲,也从来没在人前掉过泪,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天深夜,迷迷糊糊听见隔壁房间父母的谈话。“孩他妈,我要是真走了,你和孩子们要好生过。”这是父亲的声音。“尽打胡乱说,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要走了,我就跟你一块儿去。”母亲小声斥责着父亲。
庆幸的是,父亲没灾没病,好端端活了下来,打破了幺叔公的歪理邪说,压在父亲和母亲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父亲积劳成疾,患上了偏头痛,时不时就会发作,他却舍不得花钱去医院,就在小药店买点廉价的药吃了对付了事,真正导致父亲死亡的是脑溢血。那天,父亲外出不小心摔倒在地,突发脑溢血,命悬一线,被推进了手术室。经过漫长而煎熬的等待,父亲终究没能抢救过来,走完了他人生的六十七个春秋。
父亲已去世多年,我时常在寂静的夜里想念他,遗憾的是很少梦到他,但父亲的面容依旧清晰如昨。父亲,我想告诉您:母亲身体很好,我们会好好孝敬她,儿女们都在努力工作,认真生活。
想您时您在天边,想您时您在眼前,想您时您在脑海,想您时您在心田。去年在坟头插下的鸢尾花,此时,已开出一大片紫色的小花儿,在风中轻轻摇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