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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 (原创)
文/宁小仙
我们家还在北新街住的时候,外公好像还不到七十,我记得他那会儿蛮年轻的,头发也不是很白,腰杆儿比直,一身黑色的粗布褂子,背着双手,拿着他的旱烟锅子,还背一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从董家湾走四里地,在公路边搭上客车,来看他姑娘。我妈那会儿还在服务楼上班,整天忙的跌跌绊绊。

外公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打开他的收音机,把声音开到最大,听《周仁回府》,听《虎口缘》。左右前后邻居都是要上班的,人家可是稀罕这一大早的时间,每每在睡梦里被外公高亢的秦腔吵醒,初开始还碍于情面忍着,但是每日如此,便三三两两来家里投诉,爸和妈陪尽笑脸给人家道歉,然后小心翼翼给外公解释说明,然后会消停两天,第三天指定照旧,然后又是新一轮投诉,解释,消停,照旧,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里爸和妈看到邻居都绕着走。那会儿其实挺烦外公的,一点儿公德心没有啊!
还有电视的事情,我们要学习,每天只被允许看《新闻联播》,外公来了以后那待遇,真是没得说,随时随地只要有台就可以,外公蹲在沙发上,抽着烟锅子,整个客厅里云雾缭绕,他一会儿就圪蹴那儿睡着了,呼噜打得山响,我和阿妹手长,就去关电视,可是只要电视里声一停,外公的大嗓门立马嚷嚷,谁关的?那火气,好像要灭了谁似得,赶紧给人家开吧,一会儿呼噜声又响,和电视里的人相对两不厌。

天大亮以后,外公就去五七路和别的老头儿下棋聊天,午饭快好的时候妈喊我去叫外公回家,后面一定有一句:别骑自行车啊!我是一定不听话的,偷偷推了妈的小轱辘车子,飞也似得离开
重点是我只会坐在自行车上面使劲蹬着前进,至于上车下车,压根儿不会。在五七路找到外公,他会非常得意的对一群老头儿说:孙女喊吃饭了,明儿再来。也不管我的小脸拉的有多长
我对外公说:爷,我带你
外公喜滋滋的说:好
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爷,你一定一定等我骑上去了再慢慢坐
外公说:好
但是每一次都是我摇摇晃晃的上,他急急慌慌的坐,然后,每一次车子倒了以后都会把外公压后轱辘地下,我坐前轱辘上面,然后我就抹眼泪,然后外公就懊恼的说怪他怪他,不怪他的乖孙女,还保证不给我妈说。

我还记得外公八十岁以后就不太出门了,有一年暑假我和妈回董家湾,吃过午饭外公提一蓝子去给兔子割草,我也跟着他去,在老槐树附近,外公心不在焉的割草,一直左顾西盼,我看到一个中年人轻轻从外公后面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看得出是刻意不让外公看到他。想起在家里外婆说,外公喜欢打麻将,这几年年纪大了,脑子慢,脾气又大,输了钱就骂人,人家都不愿意和他一块。后来外公提着半篮子青草和我说:回吧!老人家很失意的样子,我在背后跟着,看他脚步都是松散邋遢的,瘦弱的脊背写满落寞。
现在爸妈也到了外公当年的年纪,我忽然一下子理解了妈当初在外公面前的千依百顺。
【签约作者简介】
宁小仙,《诗词春秋文刊》签约作家,1972年出生,一个把日子过成诗的主妇,爱清风明月,爱读书写字,爱逛菜市场,爱碎碎念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