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里人好客,大方,质朴。我来没有多长时间,可能是本人从小就俏皮,所以很快就和村里的大小人们熟熟悉了。那时村里基本上家家有枪,土枪。农闲的时候或者是家里来客人了,便背上猎枪到山里转一圈,打几只兔子或者是山鸡招待客人。一个村就那几家人,我们八个人都是外来的公家人,所以谁家来客人了也是我们改善生活的时候。一盆兔子或者是山鸡肉炖粉条是少不了的,那纯美的野味,劲道的红薯粉条,现在想想我还是口水长流。时间长了,我也和平国及他的哥哥一起跑到山上打猎。带上他家那几只土狗,找树藤少茅草深的坡地,两根双管快枪压好子弹,所谓快枪其实就是用火药压个火的铜壳子弹,子弹里面装的是散弹,但省了装枪药的时间。子弹压上膛,把狗链子解开,放狗。不得不说这几只狗平时训练的好,刚一解开链子便满山奔跑,狂咬乱哮。那藏在茅草窝里的山鸡、兔子受惊吓后,鸡飞兔跳,枪往往是在山鸡刚飞起来还没飞高飞稳的时候响的,两根双管枪一般只响三枪,留一发子弹是为了防止大型动物突然出现,防身备用的。一群野鸡飞起来,不能一下打完,给以后留点种子,这是山上人的说法。这时惊起的兔子往往被几只狗困在这片草地里,我们快速的压好子弹,开始击毙这些地面的猎物。猎狗这时则是把中枪的山鸡,死的或伤的追捕、擒获并叼到我们面前,并请功似的等着我们赏给它们一块带来的骨头。骨头狗并不吃,我最欣赏的便是狗把骨头放下然后转身,把中枪的兔子叼回来以后,才开始啃着骨头并不时的抬起头看我们是否走远。
打猎次数多了,就有好多肉也不想吃了。这不,天刚下第一场雪,我们便收工暖床了,这时我们几个年轻人便被老郭诱惑,偷偷把车推出来,带上两根猎枪到大铁沟底的桥上打猎了。我们这次的猎物不是山鸡,不是兔子,更不是山猪什么的大型动物,而是老郭早就看上的一条大黄狗。说来也是奇怪,天一下雪,好好的狗窝,狗窑暖暖和和它们不卧,偏偏十几条狗跑好远的路到沟底桥上,追逐、喜戏…
停好车,端着枪站在桥头看着群狗嬉戏玩耍,心里有点不忍下手。这时有几只狗抬头看向我们,没有一点害怕或者是逃走的样子。“开枪”老郭压低的声音刚出口,嘭、嘭、嘭、嘭四声枪响带着一声狗的悲鸣,还有那四散逃跑的狗叫声先后进入我的耳朵。目标一致,四枪,连留一枪的习惯也没人注意了。大黄狗躺在雪地上抽搐着,鲜红的血浸进雪白的雪里,还有不断抽搐的大黄狗,这一特定的画面深深的植入我的大脑。这也许是我觉得真正的杀生,还有一种做贼的感觉。直到很久之后,我上网的时候我的qq网名就是雪白血红。有很多朋友问我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我只是一笑而过,好听呗。这个网名有我的几分自责,和对后面出现的狗主人深深的愧疚吧。
凯旋回府,由我们中间的大厨老王操刀,有人拉腿,有人打水,我负责捣姜汁、蒜泥,老郭则负责邀客。这里风俗,谁家改善生活是要有人一起享受的。虽然说我们是外来的,但在这里被人们当一家子人对待,甚至是谁家过红白大事我们也是其中一员。不知道老郭是怎么办到的,等到天黑狗肉飘香的时候,有瓢坡的纸坊的,甚至是柏树咀都来了两个人。来的人很少空手,有带酒的,核桃、花生、葵花籽、柿饼、香烟、麻将牌等应有尽有。瓢坡黑旦揣了三瓶高粱白酒,不清楚一块几还是两块几一瓶。柏树咀的朋友带了一条香烟,好像是花城牌子的,洛阳卷烟厂制造,记得当时是两毛五一盒。班上人晚上都没做饭,一群大老爷们知道晚上有狗肉吃谁还想去做饭?哥哥虽然说把我们批了一顿,但他也不想去做饭。
麻将桌已经摆开,输赢就是花城烟,两根四根,平胡两根,自摸四根。打牌的翘着眼、嘴角叼着烟,半眯的眼睛是为了减少烟雾对眼睛的刺激。发黄的手指夹着香烟,发牌扣牌个个麻利顺溜,可见功夫不浅。烟雾燎绕,牌声阵阵,地上散落着许多烟头、浓痰…没人嫌弃,没人嗤笑,有的是谁胡牌了,从赢的烟里拿一根,不抽先别在耳朵上,有的都成双响了(一个耳朵上别一根烟),班上的人有的倒开水,有的在指牌…看的、来的,打错牌时埋怨的,指牌人神一样的点评着哪张牌打的好,哪张牌打的臭…我不识麻将牌,或者是我那时不懂打麻将。所以我感兴趣的就是那像桶一样的锅里边,狗肉是不是熟了?两条腿那晚上可以说真的很勤快,跑了不知道多少圈后,终于老王给我捞了两根肋骨。肋骨就是肋排,狗身上最好熟的肉。蘸着姜汁、蒜泥,咬一口,快速的撹动着舌头,免得热肉把舌头烫伤,吸着冷气,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吃,香!”当我和老王把各自手里的肋骨肉吃完的时候,牌桌停了,人都来到伙房。老王麻利的把狗肉切成大块,大家围着两个碗,撕着手里的狗肉(真正的吃肉就不要切成条或者是片,手里拿块肉,撕一条蘸上姜汁蒜泥,咬上一口嚼着,那才是吃肉),蘸着蒜泥,晃动脑袋,用最快的速度和力度嚼着嘴里的狗肉。手上的狗油滴在地下,衣服上,脸上满是狗油,明光明光的,不时喝一口碗里的高粱白,吃的尽兴,喝的亲热,搂胸搭背,称兄道弟…耍不尽的威风,道不完的英雄。这时你要有事我可以把脑袋割了送给你,男人的豪言壮语,哥们儿的铁血义气,都在酒后无尽的诠释。老王和哥哥,不知道是谁切的蒜苗,香菜,放上食盐,味精,舀一瓢肉汤冲了。那叫香。汤里还有切的薄薄的肉片,吃着狗肉,喝着肉汤,喷着酒气,到外边抬起头吹开飘过来的雪花,我真想说,真他妈的“爽。”
雪渐渐的下大了,对面山顶上不时传来猫头鹰那幽灵般的叫声,撒尿的,吐酒的,喊山的,还有刚才没坐上牌桌,现在占山为王的,整着麻将,叼着香烟,好像除了吃肉嘴就没有离开过烟。赌的开赌,我们没赌没看的睡在小床上,衣服没脱就睡下了,只是醒来的时候才看到一晚上不是被子盖在我身上,反而是我盖在被子上,口干喉咙疼,嘴唇裂缝了,鼻子里不停的朝外边冒火,唉!狗肉大热啊。
不知道雪花飘过了早晨,还是我们睡过了上午,反正睁开眼睛,满目洁白,窗外银装素裹,玉树冰琢,开门看,啊,山上的雪晨,真的是:
山高鸟飞尽,路杳断行人。
大家渐渐的都起床了,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嘶吼着沙哑的嗓门,上厕所,扫雪,洗刷。
我们也上不了工了,人们有走有留,留下的是迷恋上那麻将桌,走的是家里不知道出来了,得回去报个信。我这时看到黑旦走到狗皮跟前,看着狗皮说着什么。
我走近前:“黑旦哥,你在这里干啥?”
“没事,我看这狗皮咋真像我家大黄的皮呢?”
大黄?我想起来了,我去过他家,不错这就是大黄。心里忐忑不安,愧疚的说不出有多么懊恼,我没说话,向哥哥的房间也是我住的地方走去。别、别、别,黑旦拉住我的手不让我把这事说出来,说是说出来怕伤了和气。最后黑旦说想要狗皮,大家都没意见就给他了,这就是我在山上的朋友、兄弟。为了义气,怕伤了和气,讨要了自己家的狗皮。

作者简介:清幽,原名吴汉伟1968年瑞7月生,初中肄业。一生因没完成学业为恨事。酷爱文学,读过大量的文学作品,我只是想写我的世界,我的感觉,还有真实的我和我纯朴的朋友们。我生于贫困,长在穷家,故乡是我站起来,是我迂回学步的地方。这里有我的喜怒哀乐,有我的兄弟姐妹和父老乡亲,还有我常眠地下的亲人。我早就想写,可是我感觉到写故乡,这支笔好重,好重,重到我提不动,挥不起。我怕,我怕我一不小心把我心中的美好写糟了,把我的父老乡亲们写的不出重了,不优秀了,不完美了…所以我不断的看书,不断的吸收知识的养料,丰富着我自己,我想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写出«我的家乡那个画一样的地方》和«家乡的父老乡亲…善良纯朴的中国脊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