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锅修伞嘞
江初昕
“补锅嘞,修伞嘞——”几声昂扬顿挫的声音在宁静村庄里传扬开来。大家闻讯,知道是补锅修伞的来了,小孩子都跑出家门循声而去看热闹,大家围聚在补锅修伞摊子前,村巷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修锅补伞一般为两个人,大多数是邻县的安徽人。在我们的印象里,安徽人很穷困,也很吃苦耐劳。他们做点小生意:百货担、贩小猪小鸡,还有就是补锅修伞,一副货担走天涯,走到哪吃到哪,睡到哪。再一个深刻的印象就到蓬头垢面,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安徽佬”成为邋遢的代名词,要是看见某人不修边幅,脏兮兮的样子,就会说像“安徽佬”一样。事实也如此,他们走村过寨,一副担子随身挑,除了必要的修补工具意外,还有被褥及锅碗瓢盆。用水摸把脸就算洗脸,难怪一副邋遢的样子。
当他们来到一个村庄以后,找一处平坦的地方把担子歇了,一个人负责把炉灶升起,另一个人拿起一把破雨伞和一个搪瓷盆沿着村巷扯开喉咙大声叫喊:“补锅嘞,修伞嘞——”家里的大人听到后,搜出若干破碗烂盆送到摊子上来。洋瓷盆钢精锅换底、搪瓷碗补洞、雨伞换骨架。
大人拿着一个破钢精锅来到摊前,补锅的师傅接过以后,把钢精锅对着天,头钻进钢精锅里瞅了半天,对来人说,已经补不起来了,得换锅底。来者不信,说就是破了一个洞而已,不至于要全部换底吧。补锅师傅见来者不信,二话没说,用手轻轻一掰,钢精锅底就像一层薄纸一样撕开了一道口。“怎么样,这样补起来是没用的,下次还要再补哦。”来者见锅底已经破烂不堪了,心服口服按照师傅的要求换了锅底。只见补锅师傅随手抓起一件破烂肮脏的围裙往身上一系,用双腿夹住钢精锅,另一只手抄起一把大剪刀三下五除二就把钢精锅的锅底剪了下来。从货担上抽出一块铝材板放在地上,再用钢精锅比划好,裁出一块大小适中的材料。接下来拿来一个特制的长凳子,凳子上有一个眼子,插上一根铁条,把钢精锅顶着铁条顶部卷边,之后,再把铝材也卷上边,最后,两个相互咬合在一起,用一块硬木轻轻敲打,使之叠加在一起。一番“乒乒乓乓”的敲打后,一个完好的钢精锅如浴火重生一般的出现在眼前,只不过颜色相当扎眼一点,旧的部分已经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而刚换上的锅底雪色白净,与旧的形成明显色差。
而那些小点的搪瓷碗、搪瓷缸一般用锡焊补上。先用半截钢锯条将破洞周边清刮干净,再用粗砂纸打磨光洁,烙铁放在炭炉上烧红以后,粘点松香,再溶点锡丝,就可以将漏洞补好。要是看到有小孩在场,修锅的师傅们就会叫小孩帮他们拉风箱,烧红烙铁。也会帮他们捡拾柴火,下河打水,我们都乐此不疲。
补锅师傅的手皲裂粗糙,指甲里满是黑乎乎的污垢,手背上也积累了一层厚厚的角质层,老茧结满了本来就肥厚的手掌心,让人看见愈加的厚实。别看修锅师傅粗手粗脚的样子,但拿起针线来又是另一副模样。雨伞更换完龙骨以后,需要缝线固定,只见师傅从货担的抽屉里拿出针头线脑,穿针引线之后,手里便飞针走线起来,那娴熟的手法,流畅的动作连家庭主妇都为之叹服。须臾片刻,几根伞骨就缝连固定完毕。
到了吃饭的时候,洗点米放在炭炉上煮,至于菜,可抵修理工价向当地的老乡要点,也可以讨要点。总之,乡村里的人淳朴厚道,自家种的菜,一拿就是一大把。晚上睡觉,走到哪打开随身携带的铺盖将就一下,祠堂里、屋檐下、学校的教室里,都是他们可以栖身之所。
“一副货担别老小,出门辗转赴前蹈。风餐露宿为哪般,亲人记挂要归早。”这是修锅补伞匠的真实写照。“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好在那个时代的人淳朴善良,都会伸出援助的手。随着时代的进步,那些民间的补锅修伞匠们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当母亲拿着一个破了洞的搪瓷碗伫立于村口,却再也等不到补锅修伞匠的身影了。“补锅嘞,修伞嘞——”悠扬的喊叫声成为那个时代的音符,留存于记忆的长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