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岁的半大小子,来时怀里还抱着上学时的课本,口袋里挂着用了几年的钢笔,还有包里那一瓶墨水、几本稿纸,就是当时我的文房四宝。
班上的几个老师傅和哥哥一块把我的行李卷拿到哥哥的房间,一间砖房五米深、三米宽,十五平方的小屋西墙根放下一张三斗桌,这是哥哥办公室办公的地方,桌子一边一张小单人床,以后其中一张就是我的了。靠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小案台,放着一块柳木做的菜板,当然也可以擀面用,窗台下有一个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有一个钢精锅,锅里还朝外边冒着热气。窗台上放着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墙上钉了几颗钉子,上面挂着刷子、锅铲,还有一个捞面的笊篱。好像还有一个大丝瓜瓤。都是洗锅碗用的,案板下有一棚隔子,上面放有几棵蔬菜,葱、姜、蒜、红白萝卜…虽然说几个小时的颠簸,但我也没有丝毫的倦意,有的是对陌生地方的新鲜和好奇。哥哥在给我做吃的,我便到院子里面,看着山,山上的树,树上的藤,还有藤上的鸟。听着竹林里不知名的没听过的鸟叫声,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高兴…下到竹林旁边,看着翠竹被风一吹,晃悠着......泉水冲刷着石层,再看路边的山崖,“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这,这不是现实中的小石潭记吗?天啊我来到了书里的世界,我想总有一天人们会来看这真正的“小石潭记。”
到山上的第二天,上班了,我吃过哥哥做的早饭,和大家一起坐着红卫12(我们那里叫手扶拖拉机)先是出门右拐一路下坡,开车的师傅是个中等个,补了颗金牙,说话嗓子苍苍的,爱开玩笑,说话风趣幽默,很讨人喜欢。开车爱挂空档,下坡拐弯从不减速,我那时心里不但不怕而且感觉特刺激:啊,郭师傅快追上汽车了。我的兴奋喊声让老郭和我一起受到了哥哥有生一来最严厉的批评,车慢了下来。这时我才抬头细看沿途的景象。左边是沟,沟深不知几许,但看沟底的河水汩汩南去,对了,这段河到现在我还认为是朝南流的。坡上多是崩下来的片石,石棱如刀,层层叠叠直到沟底。偶尔有几棵枸树被葛条缠绕着,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共同活着,且在那石缝中活的翠绿,昂然不亚松柏。我只看几眼便感觉到心惊胆战,比飞车可怕多了。回头右看:哎呀,车好像擦着石崖过的一样,且石崖高不见顶,石壁犬牙交错,有的悬空外凸,有的斜坡堆砌,横竖无度、无序。那本来就宽的想下坠的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许多一棵棵不知名的树木。不得不承认造物主的神奇,小小的植物竟然有这样强的生命力。当时我把这些树木的祖宗问候了不知几百遍,又祈祷了几千遍:千万别掉下来,千万不要刮风,一有风动就怕那石块一个不小心下来把我送到那边去。我还不想死,就是死也不想被石头砸死了,那也太疼了吧?车慢慢的到了沟底,这里不是我想象的河滩,而是一座离河三四十米高的石拱桥。大铁沟在这里好像两边的石崖要合并似的,是那样的狭窄。过了桥一路向南,上坡上坡再上坡。石崖还是那石崖,沟边还是那沟边。不同的是我胆大的闭上眼睛,两手抓紧龙门架,我想当时可能是我这辈子脸长的最白的时候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车停了下来,我们有人拿扫把,有人拿锨,开始扫路,这是养路工最基本的工作。我坐在路边不知道多久才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动那发软的两条腿,看到眼前没有悬崖和深沟后,我慢慢的又成了活蹦乱跳的小青年儿(这青年也太年轻了)。这里已经过了大铁沟,快到柏树咀道班的地盘了…
日子就在这枯寂和老郭的说笑中过了两星期,这两星期是我这辈子记笔记最多的两星期,从山上不知名的树木、花草,到山上不知名的动物,有见到的,有老工人们说的,特别还有老郭幽默风趣的笑话。几本稿纸很快就没有了,笔记本(真正的本记本,可不是现在的电脑)也用完了,买我也没地方去买,在我的小牙差不多都快疼了的时候,一个本村的比我大两三岁的人,记得叫卢平国,可能是我们两个岁数相错不多,有共同语言,我们两个人关系很快就铁了起来。说他家里有几本他哥哥的本本,问我要不要。我听此话就好像溺水的人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兴奋,马上随他前往他家取本本。出道班门右拐,有一连六间砖瓦结构的上房,六间同样出前沿,新房刚盖好还没住人。我知道这是平国两个哥哥家盖的新房,右拐上坡右前方一路上去有四百多米,有一个场院,没进院先有三四条狗扑了上来,汪汪的叫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窑洞里先出来了平国的妈妈,她是听到狗叫声出来看的,看到平国已经把狗哄走了,就热情的对窑洞里喊,超雁,来客人了。一个脸色红润,中等个,看着很精神的中年人出了窑洞,热情的把我迎进窑洞,屋里很干净,靠左边窑帮又挖了个炕窑,被子没叠,但整齐的捋在床里边。平国的父亲用柳条筐端出来了核桃、柿饼、杏胡(杏核是八坦的没苦味)…还有说不出来名字的干果。老人的纯朴和热情真的让我很感动,就现在我还会时常的想着那些亲切的人们。在一家人热情的招呼下,我在朝延叔叔家等到了吃饭时间,干练的婶子先把大糁汤端上小桌,又端来一盆粉条炖兔肉,大叔端了一个尺八的大铁篦子,我一看上面的馒头好大好大,这真的是我当时见过的最大的馒头了。一家人都没动筷子,在等着让我这个客人先吃起来,我用筷子撹动了一下兔肉,又喊大叔,大婶及一家人都吃饭。这时大叔让我吃馍,我看着那雪白的馒头,心里踌躇了一下伸出手去拿馒头。就在我的手拿到馒头准备掰开来吃的时侯,大叔的一句话让当时的我好不尴尬,讪讪的放下馒头,脸皮红的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大叔笑咪咪的说:“我们这里吃馍不许掰,要不你就吃一个。”
说实话,那一个馍我真吃不了,不吃吧?一个大长夜,肚子肯定是会饿的,吃又吃不了,掰又不能掰…那难看样让我上不来下不去。这时一块馍馍递到了我的手里:“别听他瞎说,想咋吃就咋吃,想咋掰就咋掰。”大婶的这句话无疑是当时最好听的天籁之音。我讪讪的接过馒头偷瞄了一眼大叔,看到大叔正含笑的看着我的囧态,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大叔是故意逗我玩的。不过山上吃馍不许掰这句话却让我到现在还记在心里,记着山里人的好客、善良,还有山里人的豪放。

作者简介:清幽,原名吴汉伟1968年瑞7月生,初中肄业。一生因没完成学业为恨事。酷爱文学,读过大量的文学作品,我只是想写我的世界,我的感觉,还有真实的我和我纯朴的朋友们。我生于贫困,长在穷家,故乡是我站起来,是我迂回学步的地方。这里有我的喜怒哀乐,有我的兄弟姐妹和父老乡亲,还有我常眠地下的亲人。我早就想写,可是我感觉到写故乡,这支笔好重,好重,重到我提不动,挥不起。我怕,我怕我一不小心把我心中的美好写糟了,把我的父老乡亲们写的不出重了,不优秀了,不完美了…所以我不断的看书,不断的吸收知识的养料,丰富着我自己,我想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写出«我的家乡那个画一样的地方》和«家乡的父老乡亲…善良纯朴的中国脊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