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小燕子

朱丽娟

　　女儿下班回来，刚进门就嚷嚷开了：“老妈老妈，楼下有个燕子窝呢。”“啥？”“燕子窝！我刚看到的，燕子在我们楼下筑窝了。不信，你看看去。”

　　随女儿跑下楼来，在自家的车库门外墙角，果然见到了正在筑建中的小泥窝。刚飞回来的一只小燕子，轻盈地落在半球形的泥窝口，转过身来，黑豆似的小眼警觉地看了看我们，迅速低头将小嘴衔来的小泥球粘筑在窝口，即倏地从我们眼前掠过，转眼不见。

　　女儿兴奋地拿着手机追拍照着那飞离的小燕子。看着熟悉而又久违了的燕窝，看着箭一般掠过眼前冲向天空的黑色剪影，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多年前故乡的小燕子。

　　小燕子，在记忆中的老家，实在是最常见的。乡里人家的堂前檐下，谁家不曾拥有着一两窝这样的小燕子？小小的燕子带给人们的，是祥和，是希望。所以，家家户户的大门，都对小燕子尽情地敞开着。有心的人家，还会于燕子回归之前，特地在堂前梁下，钉上两根筷子长的竹签，在上面搭上一片屋瓦，或是一面小竹匾，告知燕儿主家对它们的欢迎和厚爱，让它们安心地在上面筑窝，不用担心日后燕仔掉落在地上。

　　立春之后，太阳一天天暖和起来。田间池塘水儿一天天上涨，屋前屋后树枝吐露出新芽，小河畔柳枝儿在春风中恣意起舞，这时，人们就会按捺不住心中的期盼，不自觉地望向自家的梁下檐下，探寻燕儿回来的痕迹，心里默默地念叨起来：春来了，我们的燕子，也快回来了吧？

　　突然就有那么一天，“唧，唧唧”的清脆之音，从麻雀儿那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凸显而出时，人们惊喜地发现，我们的燕子，可爱的小燕子，已悄然归来。

　　“燕子归来寻旧垒”。看到去年的燕子又回到自己家来，人们舒展了忧戚的眉，一个劲叮嘱着家中顽皮的孩子，不许玩炮仗打响儿惊吓了燕子，不许爬楼梯搬凳子去看小燕仔，更不许用竹竿去捅燕子窝。要看好家中的猫儿狗儿，不让它们去追扑练飞的小燕仔玩。每天早早地堂屋的大门就开了，为的是燕子能尽早出门去觅食，上灯了大门才关闭，为的是燕子能安然归巢。

　　偶尔也有那么几家，飞去的燕子不复再来，便会戚戚然心生愧意，检讨着自己对燕儿的疏忽。那有着几对燕儿的人家，自然令他们羡慕不已。

　　小小的燕子，带着它漂亮的剪尾，俊逸地穿梭在稻田河柳之间，给原本绿意葱茏的自然美景更增添了几分生气。因了小燕子，乡村添了灵气和神韵。因了小燕子，生活多了安宁和平和。

　　遗憾的是，时代的变迁，让更多的人离开了乡村，紧闭的大门，阻隔了燕儿回家的路。水泥瓷砖的新屋，容不下燕儿娇小的身……更多的燕子，逐渐消失于人们的视野。掐指算算，我已是十几年没见过家乡的小燕子了吧？

　　“无可奈何花落去，是曾相似燕归来”。按捺住激动的心，我问女儿：这小燕子，可是我故乡的小燕子？可是我老家堂屋梁下的那对小燕子？女儿说：老妈你好傻，这么多年了，那燕子早该老去了。这小燕子，怎么会是你家乡的那对小燕子呢？心中有了莫名的失落。旋即，便又开I心起来，可不，即便老家的燕子不曾再来，可眼前，不是有燕子飞来了吗？只是，我真的好希望，她们就是我那魂牵梦绕的家乡的那些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