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动人的乡歌
——沈书枝《拔蒲歌》读后
李风玲
“认识”沈书枝,是在人文社的微博。每当有新书出版,人文社必定会有更新。最近推出的一本,便是沈书枝的《拔蒲歌》。
人名与书名,都那么淡雅清新,包括洁净清丽的封面,都深深地吸引了我。迫不及待地买来,迫不及待地读完。读的间隙,又赶上沈书枝为新书推广做的直播,也是毫不犹豫地看了。
文如其人,出生于安徽的沈书枝,是非常明亮的女子。娟秀,温婉,还带了几份甜腻。
她是80后。人近中年,大概也到了怀旧的年纪。于是,已经走出故乡安居大城市的她,开始回望故乡和旧事。也是奇怪,我们的小时候,明明日子清苦,物质条件极差,却个个都过得那么开心。当我们长大后回望,尤觉其中的美好。但时光远去,我们只有在默默的怀想中,涌动着那股莫名的情绪。这,大概就叫做乡愁。
《拔蒲歌》就是一本乡愁之书。开篇的“儿童的游戏”,第一辑的“红药无人摘”,第二辑的“瓜茄次第陈”,第三辑的“与君同拔蒲”,都是写的皖南乡间物事。沈是古代文学硕士,其诗词歌赋的功底从每一辑的题名里便可见一斑。本就气质清雅的南方风物,在沈书枝的笔下,更显其灵性了。
关于“童年的游戏”,沈书枝这样写道:“从小我不擅长游戏,小孩子间风行的种种玩法,但凡需要一点技巧,或要动些脑筋的,绝大多数都玩得一般。有时连一般都不算。直是差劲。这大约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笨拙。与之相反,有些天生灵敏的小孩子,无论什么游戏都能玩得很好。每和他们一起玩,我不免心里羡慕。爱他们如鱼得水的灵巧,然而也还是喜欢玩这件事,也喜欢看他们玩了。”
沈的文字,就是这样的随手写来,完全不用什么技巧,却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洒脱,至情至性。
“红药无人摘”。这本是诗人韦应物的句子,写春末僧斋的幽寂。沈书枝用作《拔蒲歌》第二辑的题名,表达的正是昔人已杳渺的惆怅与孤独。
此一章中,书枝记录了乡间的树,比如枫杨。枫杨在我的家乡,俗称“小燕子”,因为它结的那一串串翅果,就像燕子要飞起来。还写到了青梅,这倒是独属于南方的。书枝笔下的梅子酒,是妈妈自己做的。书枝说:“四月里我想起放在橱柜最里面的梅子酒,取出来看,酒已经变作淡淡的夕阳颜色。取一个小杯子,倒出一杯,轻轻舔了一口,梅子的芳香浓烈——唔,是自己泡的酒啊。”
是自己泡的酒啊!淡淡一句,却是浓浓乡愁。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南方人对于吃的智慧,比北方还要独具匠心。这在第二辑的“瓜茄次第陈”中便有集中的体现了。第一篇是《想起从前待在南方》,书枝写到南方小巷里随处可见的小馄饨:“小馄饨下好了,轻飘飘的一碗,撒一点小葱,有的里面加一点紫菜,滴一两滴油。夏天清早阴凉处摆着小桌子,许多人在路边吃,风把人的头发吹到碗沿上……”直读得我口舌生津!若眼前真有一碗馄饨,我肯定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书中还写到了酒酿和油焖笋,这也是独属于南方的。书枝配了自拍的照片,那是母亲做的酒酿和油焖笋,酒酿黏腻,笋子青嫩,仿佛能闻得见味道。书枝说:“晚上做了油焖笋,仔仔细细坐在台灯下吃掉。其实笋子的涩味吃多了刮嗓子,对一个久咳未愈的人来讲,不利于病的恢复。不过不要紧,我现在要做‘南方人’。”
如今工作生活都在北京的书枝,一直都依恋着南方。那些炒蚕豆、炒莴笋,蒿子粑粑和米粉,一直就无可替代地侵占着她的味蕾。无论多少年的北方生活,都不会将其磨灭。
于是,便到了《拔蒲歌》的第三辑:“与君同拔蒲”。“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书枝对南方的感情,就是如此。在《乡下的生灵》一篇中,书枝写到竹林、野花、野果,还有梁上的燕子。她说:“很小的时候,家里堂屋里就有一窝燕子,那时燕子来得准,乡下的人家也多,大门整天开着,燕子来做窝,觉得是喜兴的事……”但是后来姊妹们和父母都相继进城,大门常年紧锁,燕子,也便不再来了。
燕子飞走了,留下的却是乡愁。一本《拔蒲歌》,记下了乡间的一切。“青蒲衔紫茸,长叶复从风。与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书枝,这枚恬淡明亮的南方女子,她将触目的风景与念念不忘的情素相将编织,诞生了一阕动人的乡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