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挂在嘴边说他爸是御厨的三爷是我混迹北京多年时认识的一位朋友。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不论吃食和交友我从来不挑,再好的酒只要高度不喝,再好的烟没有十块一盒的帝豪顺口,交友这块更宽泛,你又不吃我家粮穿我家衣,一个人一个活法,不论职业、不比权贵、不谈金钱,聊的来就继续聊,聊不来就不聊,怎么着也比结婚离婚容易是吧?
其实三爷在他兄弟仨中排行老二,古话说传艺传大不传小,理所当然老大从父亲那得到了真传。餐饮这块说白了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指就破的那种,关键是要有人点拨。比如说怎么样煎东西不粘锅,不说很复杂说起来很简单,锅里放油,油热到冒烟时倒出,再放凉油下锅,热锅凉油就不粘锅了。
学到真本事的老大就在他家院子里开了家饭馆,紧挨着故宫的南池子,那位置中国只有一个,别说汽车站、火车站、高铁站、飞机场,哪个能比上这个位置?记得九七年七月十八号我刚到北京时坐公交路过天安门广场,我当时就想,如果能让我在天安门广场卖个早点想不发都难!
餐饮这块厨艺占一部分,但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厨艺和位置相争,位置绝对秒胜。
忌讳在哪都有,当然也包括皇城根。北京人爱称爷,比如二爷、三爷、四爷,但没人敢称大爷,因为北京有个顺口语:丫挺的你大爷的!很显然大爷是骂人的,所以老大都改叫了二爷,老二的三爷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三爷。
得到真传的老大开了饭馆,听他家老太太给我描述过,那每天吃饭的客人比故宫排队上厕所的人都多,多到累了就想用棍子打人撵人!
挣到钱的老大朋友超多又贪杯,一天到晚嘴不离烟口不断酒,后来得了肝癌,死那年才四十五岁……
三爷和老大就不同了,生在皇城根那是先天条件,有大哥开饭馆不缺吃喝不愁钱花,一天天的提笼架鸟严如执绔子弟。老弟四爷也是不学无术比三爷还牛,三天两头打架斗殴不是一盞省油的灯,也该他认栽,那年的那个事件四爷进去了,这一进去就是十年。
我认识三爷那年是九九年,他弟四爷刚出狱,南池子的院子被拆迁了,住在了我对面的安置房内,好再南池子还留个门面,一月还有五六千的进账,老太太早已坐上了轮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房租怎么着也经不起兄弟俩花销,两兄弟都好朋好友,哪怕只有一盘花生米,一瓶几块钱的二锅头,能喝到不知归家路的那种。
三爷经常给我提及的是潘家园旧货市场刚开业那会,他爸是御厨,实话实说我也是干餐饮的,顺手牵羊的龌龊事好多厨师都干过,当然了他父亲也干过,不过他父亲不是偷块酱牛肉那么肤浅,专偷盘子,皇帝家的盘子,不是世面上能买到的。
一大摞盘子,没钱花时偷摸拿走一个,坐上几站公交车到潘家园就能卖个三十五十的。那时物价便宜,三十五十也能抵几天饥荒。
可恨的是四爷出狱了,没钱的四爷眼看着他每天人五人六的不免嫉妒,也总算有那么一天四爷发现他偷拿家里的盘子,随后兄弟俩就开始了争吵,后来发生了让三爷后悔一生的举动,他先摔了一个盘子,叫真的四爷又紧跟着摔了一个盘子,可怜的、老父亲费心费力偷出来的盘子,就因为兄弟之间的眼红全变成了碎片!
后来见天游手好闲的兄弟俩打上了卖南池子门面房的主意,两人背着瘫痪在床的母亲以低于不能再低于市场价格的价格卖了房子,那年应该是2007年。
拿到钱的兄弟俩风光到能上天,四爷带一女的早不见踪影,三爷是天天kTv、洗脚城,总算下来叫老公的最少一个加强连。
可再多的钱也经不着造的,花光了钱的三爷还是每天呼朋唤友各种高消费,刚开始他经常大手大脚消费过的商家还顾及到他的面子,可一而再再而三,时间久后所谓的三爷喊别人爷也不好使了。
可皇城根里出生的人骨子里总感觉高人一等,每次醉酒后,不受待见的他对各种娱乐场所各种骂街。
有那么一天深夜,穷喝穷醉的他走在马路上,路灯昏暗,身旁突然停了一辆面包车,车里有人问他你是三爷吗?他头一扬我就是三爷,三爷在此!
那晚他挨得很惨,满嘴唯一剩下的门牙也随着吐沫吐到马路牙子上……
我离开北京那年,听说四爷死了,死在了几千公里外的云南,我听说老太太也去逝了,我听说三爷又卖掉政府补偿给他家的房子。
我不知道卖掉房子的三爷如今过的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