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我独自坐在船头饮酒

文/袁德礼

      这些年，我常被各界友人邀请去喝酒神侃，推杯换盏无不热闹。也许是职业的缘故？我的朋友遍天下。这让我联想起年轻时，常常在月光下独自在船头饮酒的情景——

       咕咚一声，月亮掉进我的杯中，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独处就是有独处的好处，可以发呆，可以海阔天空遐想，想发呆多久就发呆多久，想遐想多远就遐想多远。不用担心冷落了别人。

　　我端起酒杯，杯里面月光荡漾，一堆堆泡沫浮在表面，如小舟。野渡无人舟自横，可是杯中偌小世界，出口在哪里？

　　天上一弯新月也颇似条船，天空旷然，宇宙渺无边际，出口又在哪里？

　　听我这两声发问，那弯月亮冷冷一笑：没听说“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吗？其实你也坐在杯中，你的世界不比一只杯子大多少。

　　细细一想，月亮说得有理，于是端起手中茶杯，杯中一弯月亮正歪著嘴朝我呵呵笑，我咕咚一口将月亮吞了下去。顷刻间，身体从里至外，被照得透亮。正所谓表里俱澄澈。沉重的抑郁，被月光推离我的躯体，长长地倒在我的身后，显现出它阴暗的本色。我的身体因而变得很轻，像杨柳絮般飘起来。

　　葡萄酒，葡萄酒，拿酒来！神仙酒、茅台酒，呼儿将出换美酒。

　　没人应声。我独自默念起唐朝大诗人李白的《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 相期邈云汉.”

　　唉，独处也有独处的坏处。更别提，我既无神仙酒，又没茅台酒，连酒柜都没有一个。

　　这有什么打紧！月亮说，你有明月在怀，白水也可当酒。

　　月亮又说对了。于是，我一杯又一杯，喝下无数个月亮，无数杯月光。

　　月亮和我说着聊着，渐渐地好像肥胖起来，直往下坠，眼看岸上那条单薄的树枝挂不住她了。

　　察觉到后，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月亮，明明藏着一肚子心事，还装着作秀！

　　转念一想，或许那是我的心事，交给月亮收藏啦。

（原载2003年6月18日文汇报笔会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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