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  守

                      文/吴颖丽

 

        明天就是老伴儿的生日，他不由得又有些想她了。

        他知道，她还在的时候，他对她是不够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好，对她的关心和体贴太少了。

        那时，像周围的那些男人们一样，他所有的心思，几乎都花在了地里。而且，额外的，他还要操心着村委会那些拉拉杂杂的大事小情，难得着家，就更甭提像模像样地为她办个生日了。尤其是后来，他们陆陆续续有了三个儿子以后，他更是无暇顾及原本就刚强、自立的妻子了。

        “等天儿擦黑了，就去路口给她烧烧纸吧！赔个不是，再和她说说憋在心里的话”，这样想着，他又不由得想起了三个不在身边的儿子——用村里那些人的话来说，他的大儿子是“很有出息”的——靠着一股子拼命劲儿，硬是成了当年唯一的“天之骄子”，考入省城的高等学府。如今，已业有所成，声名赫然。“唉！可惜的是，一年年的，难得能见上几面。终于见个人影儿，也只能说上那么几句话就匆匆地走了，都来不及问问他到底过的好不好”，每次想起自己最钟爱的长子，他总要这样默念几句，心里面也总是酸酸的，还会夹杂着些丝丝缕缕的不放心——而老二和老三，也都跑出去做生意了，终日忙得自顾不暇，钱倒是常寄，却少有交流。有时，他真想给儿子们打打电话，好听听他们的声音，唠唠家常，却又担心打搅了本来就辛苦奔波的孩子们，总是拿起了话筒却又恹恹地放下……

        “唉！要是孙儿们还没长大、还在自己身边念书就好了”，这样想着，他不禁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天真：怎么会呢？孩子们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离开父母，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的……

        “唉！要是还有块儿地就好了！”，他想。他总觉得自己还不算老，还可以像年轻的时候一样，终日忙活在地里，终日烘烤在他大半辈子都说不清道不明地喜欢着的太阳下。

        可惜，如今，他已经不再拥有那种可以让他为之流汗、为之牵挂也为之欣喜的田地了——想到这些，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天好长。

        他想：天怎么还没黑下来呢？

【作者简介】吴颖丽  达斡尔族，出生于内蒙古呼伦贝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出版作者:《我在云上爱你》《我看到了你的麦田》《向日葵》《一个热爱太阳的民族》，及作品集《温暖的世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