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四十

                 文/张焕芳

                  除夕

         落日的余辉洒在如脊巍峨的群山上，洒在这如素描般广袤的大地上。路上没有了步履匆匆赶路的人。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新桃换了旧符。鞭炮接连不断地响起，整个世界沸腾了。年就这样隆重而至。

        厨房里，围着围裙的芳菲大声喊道:"林轩，快来呀，最后一道菜出锅了。"这时正在陪孩子的林轩听到媳妇的召唤，小跑着来到厨房。他看到一条让人垂涎欲滴的红烧鲤鱼出锅了，满脸微笑着地夸赞:"我真是慧眼识珠，娶了位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贤妻。"芳菲听了这话，浅笑着说:"茶壶打了盖，去了底，只剩下个嘴。"林轩从背后环住了芳菲的腰，嘴唇轻轻地落在了芳菲的脸颊上，说:"只剩下嘴了，奖励一下这嘴呗。"芳菲赶紧扒开林轩的手说:"快端菜。"林轩不依不挠地说:"亲一下，马上完成任务。″芳菲轻拍了-下林轩的肩膀说:"快点吧，孩子们都等着呢。"林轩端起这卖相十足的大鲤鱼向孩子们大喊到:"鱼来了，年年有余啊。"孩子们被老爸的热情感染着。老大已十四岁了，兑去了孩童般的天真与稚嫩，多了几分少年的懂事与矜持，她温婉微笑着调侃林轩:"老爸，能不能淡定点?"老二是三岁的小可爱，她是藏不住满脸地欣喜，蹦跳地来到老爸身边，抱着老爸的大腿说:"我爱爸爸，我爱妈妈，我爱爷爷，我爱姐姐，我爱我的家人。老大撇了撇嘴:"真会抱大腿呀，就你嘴甜行不行?真服了你了。"整个房间里回荡着欢声笑语。全家围在餐桌上说着吉祥话，祝福话，调侃话……。大家正在兴头上，林轩站起来大声地说:"明年，我要去新疆开辟新市场了，芳菲，你要照顾好宝贝们和咱爸。"芳菲一听急切地问:"怎么回事?"林轩笑着说:"工作需要，这次去新疆对我来说是个机遇。″然而芳菲的眼角里闪现出了几分不安与担忧。不过她并没打扰林轩的兴致。外面的鞭炮依然噼里啪啦的响着，烟花时而像金菊绽放，时而像牡丹盛开，时而像火龙腾飞，时而像银蛇起舞。花瓣雨映红了整个夜空。火树银花映在芳菲的眼里，流光溢彩暖在芳菲的心里。芳菲情不自禁地地说了一句:"恰巧四十，岁月静好。″

                      父亲有恙

        春节过后，人们又开始了各种忙碌，上学的孩子开始踏进去校门，上班的人开始踏上工作岗位，做生意的老板们开始了新的规划。林轩背起了行囊踏上了新的征程。日子恢复到以前的平静，芳菲又开始她清浅平淡的生活，每天穿梭于学校，单位，家的三点一线的琐碎生活中。

        一天清晨，芳菲如往常成一样在厨房忙碌，这时老大急匆匆地跑到厨房说:"妈，快看看爷爷爷吧。″芳菲急忙问:"怎么了?"老大说:"爷爷跟平常不一样，衣服里外不分，腰带也没扎好。"芳菲放下手中的活，转身出了厨房，只见眼前的父亲，上衣穿反了，腰带也搭拉着，两只手紧扒着桌子。芳菲急问:"爸，哪里不舒服?"公公露出一脸歉意说:"我的头痛，我的头晕，脚像踩着棉花，不敢迈步。″芳菲在那个时刻，也没顾上男女有別。在她眼里这位老人就像孩子一样，她帮他重新穿上衣服，系上腰带，扶着他坐下。她让老大赶紧吃饭，并安排好让搭邻居家的车去上学。自己匆忙地喊着小宝，给小宝穿衣，洗漱，喂饭……忙完这一切赶紧抓起车钥匙左手领着三岁的孩童，右手搀着七旬老人，匆匆往医院赶去。在她心里这就是她的半个世界。

         医院是芳菲最恐惧的地方。闻着刺鼻的味道，她的头皮有点发麻。再怎么恐惧还是面对。早晨才八点多，医院已是人山人海，队排得已像长龙。她安排三岁的小宝好好牵着爷爷的手，找了个座位让这祖孙俩坐好。自己开始了漫长的排队等待中，她的目光未离开这祖孙俩，心里却焦急如焚。终于挂上了号，她左手搀扶公公右手抱着小宝来到专家面前。专家寻问着老人的情况，公公有点耳背，加上头晕头痛在语言上表达不清楚。弄得专家也糊涂了。芳菲着急地跟专家说:"医生，我爸以前脑血管不好，今天头晕头痛是不是与脑血管有关?"专家恍然大悟，立即建议先做个脑CT。芳菲像接到命令似的，辗转在排队，交费，等待检查之间。世界上最熬心的就是等待。折腾了一上午检查结果终于出来。芳菲攥着这检查报告心里忐忑不安。然而再坏的结果还是要面对。专家满脸笑容:"老哥呀，血管没有栓，別担心。"芳菲如释重负。她听着医生的安排。排队，付款，取药，打点滴已经由陌生的流程也变成了常态。突然间芳菲也不再恐惧了，因为她懂得了一些事不会因为恐惧而远离了。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芳菲每天奔波在医院，学校，单位，家之间。虽然每天很辛苦，但看到公公的病情有所好转，看到老大的学习在一点点进步，看到老二在一天天的懂事，她的心里暖暖的。当公公康复了，她才把这件事告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林轩。林轩知道了这件事后，紊乱的情绪夹杂着喜悦，所以在他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林轩工作受挫

         林轩来到新疆后，每天把自己的工作日程安排的满满。自己亲自开车，每天要平均开七八个小时的车。当他飞驰在这人迹罕至的地域上，如果能见到一丝有生命的东西，他都觉得欣喜。白天忙着拜访客户介绍新产品，开拓新市场。一切都在他的规划中。然而当他向公司打电话要货时，公司的答复却是无货。当他向公司报价格时，公司向答复却是价格太低无盈利。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看似调往新疆是升迁，然而自己已没有实权，自己在公司的决策权已被悄然剥夺。站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他的心陡然的寂寞和无助起来。

         他在新疆呆了三个月让他饱尝了他前半生的五味杂陈。他明白空有一腔热情与本领而无法施展的无奈。他明白权术与争斗的残忍。虽然自己想置身事外，却自己从未远离，并且却成了这场争斗的牺牲品。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就是留在新疆作垂死挣扎，另一条就是跳槽离开这事非之地。被迫跳槽与主动跳槽心境迥然不同。他自己明白在此时跳槽不是你选择公司，而是公司在选择你。面对那漫长黑夜，他好像要走过一个黑暗的甬道，觉得恐惧，然而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无一丝困意。他竭力撑起半身，很注意地向窗外看着，然而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那天上细细的一钩月亮。

        他想回家，必须回家。于是他踏上回家的路。历经两天的跋涉，林轩终于到家。当他站在门前敲门时，他有点恐惧。他不知道如何芳菲解释这一切。听到敲门声，芳菲兴高采烈地开门时，映入眼帘的是:油腻的头发，无神的眼睛，苍白的倦容。林轩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一下子搂住她，开口只说了一句话:"芳菲，我累了。"芳菲顺势搂紧了他:"林轩，累了就回家。"芳菲为他准备洗漱用品和浴巾让他冲个澡也舒服些。可林轩没动，他感觉一丝力气也没有，只想睡觉。芳菲看到如此疲倦的林轩，心如刀绞。她悄悄地来到厨房熬了小米粥，做起林轩平时最爱吃的菜。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着，芳菲在床边静静地坐着。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她别过脸去不耐烦地擦着，然而像是永远擦不干似的。她不敢打扰他，只能默默地陪伴。当她的手去拉他的手时，林轩睁开眼问:"芳菲，我这是睡了多久?""四个小时″芳菲满脸笑意地说。林轩揉了揉眼睛看到芳菲笑脸上的泪痕仿佛明白什么。他拉着她说:"老婆，我饿了，先吃饭吧。″芳菲急忙去端饭，却发现饭已凉，菜已冷。她又忙着温饭。待林轩吃完饭后，芳菲冷静地问:"这次回来要住几天?"林轩嬉笑着:"你想让我住几天?"芳菲说:″当然越多越好了。″林轩说:″这次如你心愿。″芳菲欢声雀跃起来。

         小别胜新婚，芳菲陶醉在与林轩的甜蜜幸福中。十多天了，林轩也没有出差的打算。芳菲有些纳闷:"老公，这次真不出去了?"林轩说:"嗯，我打算辞职。″芳菲听了这个消息如轰雷炸顶。这个时候辞职是最不合时宜的，各大公司在年前年后早已定人定岗了，现在到哪里去找工作?芳菲问:"怎么回事?"林轩回了一句"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跟你说了，也没用。"正是这句话刺痛了芳菲。芳菲没再问，转身离开了，泪珠双抛。是啊，从结婚那天起，她雪藏了自己，他俩曾是同学，所学专业一样，其实在专业知识上芳菲是比林轩还要出众一些，可她想过如果她也像他一样东奔西走，那他们的家该如何安置?于是芳菲放弃了销售这个行业，选择朝九晚五的生活。

          时光在流淌，林轩已从名不经传的学生成为行业的佼佼者，事业一帆风顺。芳菲却蜷缩在家的世界里享受着生活中的岁月静好。然而就在此刻，当林轩工作受挫时，她却无能为力。林轩一直在向前迈进，而芳菲一直是原地踏步，他俩现在是否生活在同一世界，是否有共同的思想与观念。所有的这一切让芳菲痛彻心扉。

          时间在一天一天地流过，一个月过去了。林轩投出的简历却是石沉大海。他的心也在被慢慢地支解。曾经的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曾经的他是多少公司都费尽心力挖的人才。然而在此刻，他像被抛弃的人无人问津。悲从中来，他觉得前途茫茫，简直不堪设想。在漆黑的夜里，他两眼透亮，无法入眠。有时即使睡了他也会从梦中惊醒，芳菲从后面搂住了他:"林轩，不要过度焦虑，工作可以慢慢找，咱家还有钱可以支撑日常生活。"林轩说:"我感觉像一个废人一样，无方向，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芳菲安慰道:"你是那么优秀的人，怎么是废人呢?只是咱们缺少的是机会。"林轩说:"没有了工作，我没有安全感，我没有自信，我不知道我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芳菲在此刻如湖灌顶。

          终于有一天，林轩接到一个电话。那是通知他去面试的电话。对于这突如其来伸出的橄榄枝让林轩有了莫名的兴奋与激动。他对芳菲说:"老婆，原来自信是来源对自身的肯定。″芳菲点了点头:"其实，在我心中你是最棒，而我只是沉浸你给予的幸福中，我从未想过在风雨来临时，我能为你承担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否还在同一个世界里，我们是否同步?"说完泪珠滴落。林轩抚摸着她的手臂，也许是试探性的，然后吻了她的面颊。"老婆，你一直与我同行，我们依然同步。"

         林轩找到了工作，芳菲也逐渐走出那狭隘的空间，融入这个多彩缤纷的世界。

         时光如沙漏，它也能过滤走那虐心的痛处与悲伤，也能打捞起那些记忆深处的温情与感动。这一年他们恰巧四十，他们经历了很多，成长了很多。四十不惑，他背了世界的一半，她也背了世界的另一半。他俩就背起了整个世界。

作者简介:张焕芳，就职于太平洋保险公司。热爱文字，感恩一生美好的遇见，愿把美好的故事写成文字，把美好的人写进时光里。愿做为世界贡献美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