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系列（组诗）

文/邓流沙

回家（之一）

终于可以，与一条旧路站在一起

旧年的挂历一撕，许多话语就敞开了

跌落过的夕阳，带回了飞鸟与沧桑

身边的老屋，将瓦缸当成镜子

照啊照，皱纹里蓄满了清水

风暴过后，最能看清一个人的脸

山是空的，我的呼喊荡气回肠

铺满的落叶静静的，任凭我穿过

这最后的冬日，在我到达时宣布退场

回家（之二）

二广路，醒在后山

跌落一桩心事

一阵紧似一阵的声响

在清脆地告白

雪雨躲藏了起来

熟悉的泥土一直冒着热气

倒伏过的小草忽又站起

左看右看

仿佛失散的童年

今又重逢

探亲

与你的约定

是挂在窗前的一道紫霞

去年种下的草木

挥舞着蓝手绢

田野辽阔，天空高远

风吹草动也是一种幸福

等到夕阳下山

小屋披上了金甲

在新旧之间

所有过去的，都已过去

这片土地接纳过的，藏而不露

你看不见，它们在时间以外升起火焰

从刚撕下的日历里

你能感受到一丝残剩的体溫

黑夜，永远站在时间尽头

它吸纳你，又排斥你

你的焦灼，让一双眼睛面对明天

并在这片土地上来回穿梭

新年有很多事情要做

雄鸡打鸣，梧桐叶静听

不用昭示即可以上路了

时间提着的百宝箱

为一个时代隐去了细枝末节

胸口向外

赶跑了雾，招徕了晨曦

一把扫帚将肠胃清理了一遍

忠告体内那些顽固的附着物

不要执迷不悟

不要心存侥幸

宽敞的世纪草坪告诉我

有很多事情要做

灯火隐退

路口由晨光接替

梧桐树高大，替道路见证远方

推开窗帘，江山起伏

空旷，皆收入眼底

夜宿老屋

回到老屋，总爱睡

在母亲睡过的床板

仿佛一睡就是半个世纪

没有人能够叫醒

没有谁像我这样执着

瓦缝落下的一片月光

像母亲的唠叨

让所有的门变得通畅

醒来时，阳光牛蹄印一样

在窗户上来回跳荡

妻子说：你昨夜做梦了

哦，我梦见一头老牛

在听我呼呼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