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的媚雅与媚俗(2)
作者 林贤治
(节选自《中国新诗五十年》标题另加)
2、语言与生活
诗人沃尔考特说:“你要改变你的语言,首先得改变你的生活”。这句话常常为“民间写作”的诗人所使用。在他们这里,口语与日常生活是联系在一起的,提升生活的日常性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地位,对于打破意识形态话语霸权,冲击脱离现实的书斋写作,同样具有革新的意义。但是,生活是一个整体。过去把生活割裂为“工农兵生活”和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生活,而把前者规定为“中心”,成为作家“深入”的对象。与此同时,要求作家把社会斗争当成重大的唯一的题材,使文学蒙受了无可挽回的损失。口语派诗人拒绝表现重大的社会生活,拒绝发掘生活的意义,表面上看来是反其道而行之,实质上也是一种形而上学,是对人类生活的另一种脱离。在不同的生活范围里,存在着某些关联域。口语派诗人不但把生活的日常性和社会性分开,而且把物质性和精神性分开;他们的作品,大多停留在对物质生活以及日常化动作吃、喝、拉、撒之类的仿写中,没有内心的
波动和灵魂的颤响。
对于日常生活的反映,虽或有民俗学和社会学的价值,但就其本质来说,并不能等同于文学创作;文学所必须具备的文学精神、文学意义,是日常生活本身所无法提供的。英国小说家伍尔芙指出乔伊斯与“实利主义者”作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是提倡精神的。所以,伍尔芙这样定义生活:“生活决不是一排对称置放的灯,生活是一个闪亮的光环,是一个自我们的意识产生直到消失为止
始终包围着我们的半透明的外壳。”
英国艺术批评家克莱夫·贝尔提倡“有意味的形式”,他从形式出发,提出艺术高于生活的命题,这样说:“如果艺术只不过是表达生活情感的东西,那么,艺术给我们的情感体验增添了某种新的东西,某种不是来自人类生活,而是来自
纯粹的形式的东西,所以它才能如此深刻,如此奇妙地打动我们。
在这里,贝尔强调的是精神对形式的参与,是文学的精神创造对生活的超越。
美国诗人威廉斯是口语派的提倡者,经院式诗风的反对者,但是,他也并没有孤立地看待生活,而是主张主体精神对生活的介
入,说:“生活只有和我们自身融为一体,才是真实的。”因此有理由否定精神、思想、道德立场在文学中的作用,即由文学把原生态生活转化为衍生态生活的作用,诗人的生活态度和介入的深度决定着诗歌的品质。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