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他的泰迪犬--吕本怀短诗十二首
疯狂的石头
吕本怀
电锯与挖土机，驱赶着朴实的
石头，它们本在地底
悬崖削壁，唯飞才可以抵达
却，没有谁给它们以翅膀
飞不起来的石头，飞起来
除了绝望坠毁，还能怎样
剧烈碰撞中，极个别成为鹰
成为鹰，是所有石头的榜样
父母坟上的草
吕本怀
一年两次，雷打不动地喷药
淋柴油，将斩尽杀绝进行到底
却依然，不得不面对你的
葱茏与枯黄！直到有一天
父母都在梦里说，莫跟草较劲
谁，都不是它们的对手
我因此放下，对草根，对自己
草，一年一年绿，一年一年黄
父母，本来就是草根的一部分
我也是；何必再对它痛下杀手
围墙顶端的枸树
吕本怀
你总长不大，不见
开花，也不见结果
你总在晚春勃发
仲夏死去
等到一场秋风，一场秋雨
再一次勃发，再一次死去
你所有的活着都是挣扎
你所有的死去都是蛰伏
《城中路的麻雀》
吕本怀
叽叽，叽叽
叽叽叽，叽叽叽
叽叽复叽叽，叽叽复叽叽
城中路的麻雀，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多
根在乡间，却早出晚归，丝毫无惧喧嚣与拥挤
或许因村庄里炊烟越来越瘦，灯火亦越来越稀
或许缘县城这些年越来越大，霓虹闪烁影迷离
《母亲节，母亲跪在大街上》
吕本怀
一个年逾古稀
一个犹在豆蔻
一个曾经的老母亲
一个未来的小母亲
中间应还有一个；却死于
贫困，由贫困所导致的
梅毒
隐私！却不知为何白纸黑字
每天，每天，被无数脚步
碾压，或忽略
那女人，让其中一个没了女儿
那女人，让另外一个没了母亲
一个接一个怀抱康乃馨的，人
从她们跪着的剪影之前，经过
脏兮兮的黄瓷碗里，纸币
硬币，比平日多出来一些
《老人和他的泰迪犬》
吕本怀
早上六点三十。晚上七点半
春夏秋冬。风雨无阻。一条泰迪犬
牵一位老人；或一个老人
引一条泰迪犬。一前
一后，经过这个拐角
他们会在那棵梧桐树下稍作停留
即使那棵梧桐树早已不在；停留
依然，仿佛被装进程序
之前经过树下的常常是两个人
后来经过那里的，却成一个老人
和，一条泰迪犬
偶尔，我也会与老人聊上两句
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
他的兜兜，已经十岁
《母亲的乳房》
吕本怀
是我们兄弟姊妹的粮仓
有时干瘪，有时饱满
如今，一只早成了荒草萋萋的坟
另一只，却不知飘荡到了哪里
莫不是，成了那缺缺圆圆的月亮
《冰火两重天》
吕本怀
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他们是这么说的；铺天盖地
标语，都是见证
吊颈不解结，喝药不抢瓶
他们是这么做的；再多悲剧
也无法抵御鬼子进村
终于，想生的不能生了
终于，不想生的必须生了
《城中废墟》
吕本怀
签过字的，长出来了草
不肯签字的，露出来烛光
斗大的“拆”，隐隐约约
巨大吊臂伸展出腾腾杀气
近看，是小片绿洲
鸟瞰，却如一个肿瘤
去年来的野兔做了外祖父
刚教翅的麻雀边飞边走
《西来庵》
吕本怀
庵不毁于战火，却丧于浩劫
幸好还有座学堂，三颗球柏
幸好有位姓段的老校长，毕生
精力与心血，构筑另一座庙堂
巨大的柳荫，显目的红墙，古老木楼房
如今早成了另一座西来庵；西来庵活在
传说里，而它们活在校歌里，源远流长
《这些年》
吕本怀
有时候
红灯停
绿灯行
有时候
绿灯停
红灯行
难怪那么多
被致残的
难怪那么多
被折杀的
死不瞑目的迷茫
正瞪着这个越来越
迷茫的人间
《击中》
吕本怀
砰
他来了一个点射
砰砰
他来了一个连击
砰砰砰砰砰
他的枪口，狂轰滥炸
猛然间他倒下
不知是遭遇了复仇的子弹
还是被自己的想象，击中
作者简介：吕本怀，笔名清江暮雪。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住小县城，过小日子，写小诗文，曾在《诗刊》《和平》《中华文学》《天津诗人》《湖南工人报》等发表诗文评两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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