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个子拿枪对着自己,二姨父当时腿就软了,长这么大哪见过这阵势,就差尿裤子了。他讨好的问大个子,钱我不要了放我走行不?大个子突然笑起来,你这个傻子,说给你钱你还当真了?现在不谈钱只谈是走是留,你想走先问问我的枪答应不,再问问街上我那几百号兄弟答不答应!
没有任何仪式,没有任何军事方面的训练,穿上一身黄军装,扛着一杆破枪,腰里别着两棵手榴弹,二姨父就这样糊里糊涂当上了兵。去哪,打谁他不清楚,他只清楚说过让他吃香喝辣的,后来才知道那个大个子姓王,是少校团长。王团长带着部队一路东南,见村抢村、见户抢户,倒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他只知道他这一走,平时无所事事的他必定成为家里的重点,家人肯定会因为他的不归而寝食难安。
他每时每刻都想着逃跑,因为这一天天的行军离家越来越远,对家的牵挂也越来越重。可看多了逃跑的被抓后又是吊打又是枪毙的,胆小的他越来越胆小了。就这样一路东南到达了徐州。
淮海战役徐州会战,是双方伤亡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二姨父他们这队人马到达时正是双方战争焦灼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好多时候根本分不清对方是谁,反正天天有仗打,天天都死伤惨重。说二姨父命大不确切,更确切的是他命大源于他的胆小,别人往前冲时他总是排在队尾,战壕内别人举枪射击,他也举枪,三十度角冲天,对方想打他的军帽都打不到。
有一天傍晚时分,二姨父这支队伍,说队伍有点过了,一路打下来原本几百号人的队伍只剩下王团长和李副官以及他三个人,经过几次组合改编,真正的领导是谁他不知道,他只认识王团长和李副官,就这样打打杀杀,路上尸体遍野,兵还是不少。
也就在这个傍晚时分,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庄子外,遇到了劲敌,双方实力相当,一时半会没有结果分输赢。也可能刚入编新的队伍,王团长想表现一下自己,带头第一个拿着手枪冲出战壕,说兄弟们冲啊!兄弟们还没来得及冲,对方的枪炮瞬间把王团长打成了筛子,当时肠子就流了一地,李副官就嚎叫着让二姨父到不远处的村子里拆块门板,抬王团长出去。二姨父速度向村子里奔去,一路上让尸体拌倒多少次他没有去数,总之气喘吁吁到了庄子里。
傍晚的村庄如深夜般寂静,别说人了,一个活物也没有。二姨父在拆一户人家的门板时突然间看到这户人家门口有个柴火垛,他动了心思,几百号人一路打下来就剩他和张副官了,再打下去除了死还是死,还不如拼拼运气,万一能活下来比当炮灰强!
二姨父丢下门板,再次确认村子里没有活物后,他用双手在柴火垛的一角掏了一个洞,然后猫了进去,又尽力用双手握住的柴火将洞口复原。听到外面枪炮声依旧,二姨父抚了抚几次跳如兔子的心口,好再还在活着,见多了生死的他突然间苦笑了一下,经历这么多也许就是一场梦吧……
村外战火纷飞,二姨父居然睡了一次好觉,梦中他梦到了妻儿绕膝,然后梦到了骑在大马上的大个子王团长叫他引路,他惊醒了。
听了听外面没有了枪炮声,大地又一次变为了沉寂,他偷摸出了柴火垛,使出吃奶的劲向反方向跑去,他不知道他在哪,他不知道东西南北,他只知道他不想当炮灰他想回家……
就这样他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多远没人丈量,总之天亮了……在一个村子的村口,他看到一位早起的老年人,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又紧跑几步,喊了一声大爷。没想到听到喊声的老年人看到他后直接跪了下来,说军爷,您绕过我吧!又累又饿的二姨父也双膝跪地说,大爷,您救救我吧,我是被拉当兵的,我想回家……
相互了解后,二姨父掩埋掉他那身黄军装,穿上老人给他找的一身破衣服,从出生没受过一点苦的他,一路要饭一路问讯,总算回到了老家。
为找他花费了好多银元的爹不听他这种解释,骂他是个不成器的家伙,经历过战争的二姨父没有和他爹争辩,只是淡淡地说,大伙都庆辛吧,听王团长说要不是咱附近有个蔡之民,方圆二十里不让驻军,还有你的产业和全村的青壮年吗?他爹伸出早烟杆想打他,被他娘拦了下来,嘴里不停唠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后别不着四六的,帮你爹干点正经生意。二姨父点了点头,可正经生意还没开始干,解放了!在贫苦人家欢呼的同时,汪家开始了真正的噩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