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介:之神,安徽阜阳人。大唐诗社社员,作家前线签约作家(诗人),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签约作家(诗人),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安徽分会主席。有作品发表在中诗报、中国诗歌网、金秋文学、东方诗歌、中国青年优秀作家、中国诗歌文学精品、紫江文艺、《作家与诗人》等平台,曾获得第六届金凤凰诗歌奖金奖等奖项。
之神
之神
序篇 神伤
神在群山之巅盘腿而坐,最高的雪峰匍匐在他脚下。神目光含伤,一只金乌从他伤口里飞出,落到他的肩上。
神(轻叹一声):你来了。你从宇宙的另一端向我走来。你走的很轻,脚步很缓,你从昨晚走到现在,经历了黄昏与黎明,跨过生与死的瞬间向我走来。你攥住万物的眼神,抚慰它们的心跳,给予它们对抗阴暗对抗自己的力量,但你从不同它们讲话,无论是谁。你的目光哔啵作响,你用眼神吞食着它们的苦闷与仇恨,你在燃烧,你无时无刻不在燃烧,有时冷,有时热,有时冷静,有时浮躁,但我更喜欢浮躁的你,你的冷静让我沉默,你的浮躁却让我觉得欣慰。
金乌:我来了。我在黄昏时分辞别,辗转半个宇宙,踏着夜波向你走来。我来了,我每天都在向你走来,当我走向你的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这是亿万年来我唯一能够胜任的工作。
神:不要眷顾一位衰老的神,当他自称为神的时候。因为怜悯即是侮辱。
金乌:怜悯即是侮辱。怜悯是一个不好的词,怜悯者必被怜悯着,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我的神,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九条金龙拉着紫色的辇车横空而过带走了我的心神,一只青涩的金乌跟着辇车冲进了云霄。这不是冲动,这是一种追随。
神山开始崩塌,神国支离破碎,神在神伤,神从每一块碎片上看到了自己,神突然感到一丝慌乱。
第一篇 雪山
一块块褐色的肌肤在荒原裸露着,永久的裸露着。偶尔露出一顶雪白的帽子。这是一顶苍白的帽子,露着一张脸。
雪山:当眼泪流干,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眼泪流干的时候,人就不会表达,一切都是那么生涩。生涩在很多时候,比生硬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群山(齐声):我的王,请不要为我哭泣,但请赐予我眼泪。
金乌:我在寻找着什么?我所追随的又是什么?我的神在亿万年前将我唤醒,而后乘着龙辇逡巡他的国,当群山匍匐在他脚下,雪白的头颅反射着寒光,我的泪如雨下。
雪山:那颗头颅流着泪,不敢直视你的眼。
群山(齐声):我的王,请不要为我哭泣,但请赐予我眼泪。
枯草:这是回光返照的时刻,这是多么悲壮的荣耀!地狱里刮来了收割灵魂的风,我快死了。谁能记住群山上不死的枯草?
雪山:最后的眼泪为你而流,饮下这杯毒酒安息吧!在这个悲壮的时刻,不死的枯草死了。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的眼泪中了毒,我的子民再也不能保持纯净。啊……这让我如何忍受。
群山(齐声):我的王,请不要为我哭泣,但请赐予我眼泪。

神在雪山跟前逗留良久,那顶雪白的帽子越来越小,褐色的肌肤扩张式的暴露着,刺痛了神的眼睛。
金乌:这是最后的雪山。当她的眼泪流干,她就无话可说了。
神(黯然神伤,自语):纯净的背后是什么?还有,你说的纯净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篇 挽歌
最后一颗头颅飞走了,无头的尸体在荒原游荡。到处都是哭泣的声音,最后的头颅,你在哪里?
群山:
我的王,
请让我为你哭泣,
但请赐予我眼泪。
你的头颅在我们头上,
你的眼泪在我们眼底。
失去了头颅,
我们无力挥舞干戚。
没有了眼泪,
我们只是一颗丑陋的石头。
枯草:
我是一颗没有死透的枯草,
最后的眼泪将我救活。
这是回光返照的时刻,
多么悲壮的荣耀!
最后的眼泪流干了,
没有毒酒让我再死一次。
地狱的风收割了灵魂,
却收割不了一具尸体。
金乌:
我的浮躁让你不安,
我的沉默让你泪流满面。
我该如何取悦一座山?
我该如何取悦自己?
我的神,
我一直都在寻找,
为何迟迟没有答案?
神:
我是无所不知的神,
现在却一无所知。
当神开始关注自身的时候,
他便失去了神格。
不要问我答案在哪里,
答案在于寻找本身。
神心事重重的离开了神山。群山哭而无泪,枯草衰而不死。只有雪山在真正意义上消亡了。她的死是一种隐匿,也是一种暴露。

第三篇 云海
神在神国行走,无涯的云海从他脚下一直铺展到视线尽头。神在神伤,一个不朽的凡人遗弃了他的国。
神:这一切究竟是为何?不朽的凡人泪流成河。神在哪里?我在哪里?为何我的云海、我的瑶池,一眼看不到尽头?
金乌(动容):我的神,我永远是你的神禽,我的光一直照耀你身。请止住无休止的泪水吧,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你的神国。
神:仿佛有哪里不对,感觉是我抛弃了神国,神山崩塌的那一刻,我从一万个碎片上看到了什么?
白海:我光洁如雪,绵延亘古。一个神向我走来,一个衰老的神向我走来,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刻,再也不用涌向神山朝拜。
黑海:我是白海之子,执掌阴云。昨天我还没有资格朝拜我的神,今天,他却向我走来。
白海:你的神只有一位,那就是你的母亲。
黑海:您的身上没有神格,无论多么圣洁,依然成不了神。
白海:但今日,一个神向我走来,犹如一个异乡人,迷失在他的国。
黑海:这同样是我不解的地方,一个神如何迷失了自己?
神在云海行走,沉默压迫着他,他将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金乌:我的神,神即是你,你即是神。你曾亿万次逡巡你的国,现在你面向自己,在你的内部行走。
神(叹息):我是众生信仰之神,此刻我却失去了信仰。一道光打在我的脸上,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第四篇 林夕
神从云端醒来,飞机在滑行,古都的面貌是一丛不死的枯草。
青草:我要努力生长,长过我的父亲、祖父,长过山川、河流,一直生长到云海之中。但我首先得是一颗青草。
露珠:我是金乌的一滴眼泪,你知道,他总是在离开的时候哭泣。在他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哭泣,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终于掉下了眼泪。
青草:他在夜晚用眼泪滋养着我,在白天用眼神鞭笞着我。我在痛快之中生长,在痛快之中茁壮。
露珠:但你会很快忘记我的,当他的眼神越发严厉,你就会忘记我了。
青草:你是露珠,我是青草。你是青草的露珠,我是露珠的青草。我们相依为命,相离即亡。
又是一个清晨,神路过青草旁边,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露珠:你好啊,青草。我在昨晚路过你的世界,希望没有惊扰你的梦。
青草(睡眼朦胧):我知道你,你是露珠,你是金乌的一滴眼泪。你又来了,你来看我了。
露珠(惊奇):我是露珠,我是金乌的一滴眼泪,但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看你,并且今生只来一次。
青草(恍惚):那昨天……
露珠:我是今天的我,也是今生的我。昨天是另一个她,她已经不在了。

第五篇 猎场
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全都铁青着脸注视着行人,一语不发,一语不发。
神:噢……这就是欲望之城么?这就是瓦解我的终极力量?人心在何处?能否容纳一个神的居住?
金乌(伤感):在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就会路过这座城。在我离开你的时候,我也会路过这座城。在我来的时候,想要挤出他们的眼泪。在我去的时候,想要带走他们的灵魂。
城市(微笑):但是你注定失败。不成功就意味着失败。我的力量与人心连在一起,即使我成为一座废墟,人心依然被我攥在手心。
行道树:一场剧痛之后我就站在这里,我和我的兄弟灰头土脸的站在这里。天空空空如也,给不了我任何安慰。黑夜夜夜笙歌,我只能看着路灯聊以自慰。
路灯:我的工作就是取悦路过的影子,或者取悦自己,以此度日。我必须找个东西支撑着我,虽然我的脚扎进母亲的身体里,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全都浸泡在灰色的水里。
影子:最初的时候,我只是金乌投下的阴影。但现在,我是一个人的私有品。我的工作披星戴月,有光的地方就有我的身影,有光的时候,我就不是我了。我的分身让我觉得恐惧。
人在一个壳里鼾声如雷,他的眉头紧皱着,偶尔抽搐在梦里。神路过他的居所,路过他的梦,留下一道叹息,走了。
第六篇 对话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间古色的咖啡馆,一对男女,一支笔,一大张纸。这是一场非正式的正式的谈话。
女孩:你像风一样吹过她的世界,你吹来的不只是热浪,还有阵阵寒意。一个女孩打着哆嗦,用最后的温柔迎接着你,而你却想要留在她的世界。
男孩:我以为我会灼伤了她,没想到我却灼伤了自己。
女孩:但你打碎了她的心湖,涟漪荡漾至今。她用冷漠回应你,然后默默修补着碎片。
男孩:我以为我是一剂良药,没想到我却害苦了她。(我的药的疗效,也许只有我自己知道。)
女孩:你是一剂良药,但缓和不了她的病。她也是一剂良药,你却在她那里中了毒。因为你有病,她却没有。
男孩:但我并没有毒发身亡。我依然活蹦乱跳,想要再次尝试中毒的感觉。
女孩:你没有毒发身亡,因为你是药。无论尝试多少次,你都不会真正死亡。
男孩(放声哭泣):我以为我是风,但我其实是雨。声嘶力竭,泪如雨下。
女孩(叹息):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风。就像我同样不知要吹向何方。
男孩:你是温柔的风,我是狂躁的风。你是果断的风,我是迟疑的风。我们不能像水一样汇聚,流向深沉的大海。这是我的痛。这是我的命。
女孩:你总有温柔的时候,果断的时候。你总会遇到狂躁的风,迟疑的风。那时你就会理解,我的痛,我的命。
男孩:我认命,但不信命。我认输,但不服输。
女孩:痛即是快。快即是痛。太痛的总是很快过去,太快过去的总是很痛。我们都痛痛快快的活着。
男孩:我痛,但并不痛快。你在寻找什么?你想遇见什么?
女孩:我还在寻找,但并没有遇见。遇见是人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刻,因为每个人至多只有一次。
男孩:我的女孩在暗自祈祷,不要再去打扰她。
神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听着,突然泪流满面。金乌安慰地落在他的肩头。
第七篇 七夜
神殿坐落在雪峰之上,玉阶步入云雾之中。一只仙鸾从香炉里飞出,钟声悠扬,响彻黑夜。
神:这个时刻我应在发呆,在雪山吹一支冷萧,或者,在荒原牵一只野风。但我现在站在这里,看着冠冕堂皇的神殿发呆。
神:这是一场错误。神的出现是一场错误。神殿的出现是一场错误的错误。
神:众生眼里只有神殿,好像有神殿的地方才有神。或许,他们只想拥有神殿。
神:我被我的信徒逼着发疯,我该如何说服自己:他们只是一群纯粹的信徒?
神:他们闭着眼睛信仰,他们自我感知着冥冥中的神。他们的信仰之力,像是一阵风,我不知这阵风何时吹到我这里。
神:坐在废墟里仰望苍穹,繁星似水闭上了眼睛。漫长的夜,漫长得让我闭上了眼睛。
神:我的神力在我的内部流逝。我是说,我的神力在我的内部流逝。我的神力。
神踏上了一座拱形的桥,月光凉凉的落在他的肩上。神微微一笑,他的金乌正千里万里向他走来。

第八篇 微神
神在读一首诗。一首很长很长的诗。
男孩:这个地方应该更好一些。无论这里有多好,这个地方都应该更好一些。因为这是我与你相遇的地方。这座城市原本我没有来过,但现在我来了。这座城市原本我不该来的,但现在,我再一次来了。一座城市把我撕成了两半,让我朝三暮四,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你最终成了我的十分之九。我用我最后的十分之一,走向你。
城市:这个男孩在我这里,逗留了两个晚上,这个男孩在我这里,留下了一地烟头。这个男孩在哪里?我想跟他谈谈文明。
男孩:有些地方,你来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有些女孩,你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其实什么地方都无关紧要,我的第一句只是为了铺垫。我在铺垫什么呢?在这铺垫的功夫,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城市:我在无数个路口,堵截一道身影,我在无数条街道,掐灭一个念头。这个男孩在哪里?我想跟他谈谈文明。
男孩:但我还是要说。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城市: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在我醒着还是睡着,我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饿狼一样盯着我。这个男孩在哪里?我想跟他谈谈文明。
男孩:我想说的话,一段一段在我的脑海里你推我搡。我想说的话,一字一句在我的喉咙里彼此谦让。铺垫太长,人就没有力气说话。
城市:已经有几个礼拜我没有合过眼睛,这个男孩像是一粒沙子钻进了我的眼睛。我要如何才能把他揉出来?这个男孩在哪里?今晚我不谈文明,我只想见到你。
男孩:女孩,我声音嘶哑说不出话。今晚,我的城市没有你。
城市:这个男孩在哪里?今晚我不谈文明,我只想见到你。
事实上,神读到十分之一就睡着了。这首诗太长了,并且题目下面有一对括弧,里面还有三个字:慢慢读。
第九篇 梦镜
神在做梦。压抑,血腥,暴力,是梦的三组颜色。神的梦有好几个镜头。
镜头一:一群人杀死了一个人。(这很突然,因为没有给我们任何理由。一群人杀死了一个人。)
镜头二:这个人在转眼之间变成一具骷髅,一具带血的骷髅。他从他的身体里抽出一根骨头,杀死了杀死他的那一群人。(我们说,这是有理由的,因为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镜头三:这群人立即变成了一群僵尸。仿佛他们事先就已经知道,在这一刻他们会变成僵尸一样。这群僵尸的身体里飞出了无数条尸虫,全都张牙舞爪着扑向那具骷髅。(当我们接受了最初的荒诞,事情的发展就有了合理性。)
镜头四:一只浑身是小鸟的大鸟,将这些尸虫一一啄食。(这只鸟的出现其实是突兀的。)

镜头五:一条浑身是头的大蛇,出现在这只鸟的跟前。然后蛇头吃着小鸟,小鸟啄着蛇头。它们咬来咬去,互相追杀。(请注意,这条蛇也是突然出现的。)
镜头六:蛇与鸟都在半空飞着。羽毛掉落一地,鳞片掉落一地。羽毛和鳞片全都带着血。(事情发展到这里,我们不再思考它的合理性,开始关注它的观赏性。)
镜头七:这只大鸟身上的一只小鸟,突然脱离了这场战斗。它在逆向飞行,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远。(没有人知道这只鸟在思考什么,但它怪异的行为还是勾起了我们的兴趣。)
镜头八:一群人捕杀了这只鸟。(事情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我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这只鸟的尸体。)
神在梦里挣扎。想动却动不了,想说却说不出来。他的眼睛也睁不开,他只能在梦里看到。突然,只听咔嚓一声,梦境破碎一地。神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气。

第十篇 神蜕
神从梦中醒来,虚弱如斯。神第一次有了疲惫的感觉。这感觉如山似岳,让他疲惫不堪。
神:我处在一个微妙的点上,不过并没有踩准节拍。我的脚上有个洞,我的掌心隐隐作痛。我感到神力在流逝,一枚绿叶从树枝上滑了下来。越来越轻,越来越慢。
树叶:我并不想被如此比喻,我只想安静地落下来。朋友,别来打扰我好吗?
神:一个神必须忘记神的身份、舍弃神的身份,他才是神。或者他是谁都无关紧要了。食物割着我的肠道,血液在我的胃里流淌。不可控制的事情就要发生了,除了惶恐我还能怎么办?一枚绿叶不安地在风中凌乱。
树叶:我并不想被如此比喻,我只想安静地落下来。朋友,别来打扰我好吗?
神:但这枚树叶迟早要落下来。当他还是绿叶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迟早要落下来。但在坠落的途中,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泛黄,又在哪里枯萎,最后被风吹死在哪个人的秋日的长空。
树叶:我并不想被如此比喻,我只想安静地落下来。朋友,别来打扰我好吗?
神:这是一段漫长的潜意识的过程,这枚树叶必须长期地忍受孤独与痛苦。我不知道的是,孤独为何总是跟痛苦混为一谈?
树叶:我只想在我还是绿叶的时候看看属于落叶的天空。这是我唯一的解释,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神:我们总是期盼明天,但明天其实就是今天。它有一个点,踩准了节拍就可以跳舞了。
神在一棵树下这样思考。一枚绿叶击中了他的脑袋。除了发呆,他一无所知。
第十一篇 异乡人
神在街头踽踽独行,影子跟在他的身后。一个酒瓶从神界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人间。
神:我的神力消失了。它在我的体内,却消失地无影无踪。当我的信念出现裂痕的时候,它便开始动摇。那是在雪山,众生祈祷,他们的神,抓不住他们的信仰之力。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若众生祈祷,他们在祈祷什么?若神拥有信仰,他在信仰什么?若众生信仰的神失去了信仰,他们的信仰该何以自处?
神看着星月,思考着自己的由来。这个夜晚的街,痛苦而又漫长。
影子:我是一个神的影子。这多么令人窒息。噢,我的意思是……令我窒息。当一个神有了影子,众生哗然,目光担忧着神的状况,可曾体会一个影子的感受?
酒瓶:我的心里装满了人间的苦水。一个神拎着我,游荡了整个长街。晚风吹冷,神不胜酒力。我在一个影子的手中,摇摇晃晃。我被我肚子里的苦水摇晃。
路灯:我在今晚,目击了一个神的陨落。众生惶惶,仿佛失去了信仰。这对神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对我来说,我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我与孤独之间又多了一个人。这太好了!你知道,我喜欢夜,但我讨厌孤独。
晚风:我在今晚,吹走了一个神。我特意去河边行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我吹走了一个神。那么,还有什么我不可以吹走?

第十二篇 雨,或者雪
这场雨淅沥了一夜,所有的街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神站在这条街的尽头,想拯救所有死去的灰尘。
雨:先找到那条河吧,或者那片海,看看头顶的云,那是我藏身的地方。不是这个山谷就是那个山谷,不是这一时刻就是下一时刻,我都会飘落下来。噢……顺便问一句,你喜欢热情的我,还是冷漠的我?
长街:这条街算是被你毁了,整座城市算是被你毁了。你应该在山谷,或者海洋,为何出现在城市的上空,让我难堪?
雪:我其实希望……我是雨,我喜欢冲动,我不喜欢保守。一万个我飘落下来,尘封了一座城。谁在触碰,谁敢触碰?对了,我为何要用尘封这个词……
神:这场雪是有问题的,这场雪的杂质太多。还有那场雨,它们都是有问题的。但它们竟然让这条街,变得干干净净。这才是问题的问题。
神蹲在地上,看着积水的水洼,溢出了一串脚印。神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如果时光倒流,这条街应该是什么样子?

第十三篇 主治医师
至于为何出现在这里,神无法解释。所以下面的陈述,就当它是实习报告吧。
病房:我在地上坚硬的站着,守着一个一碰即碎的梦。蓝色的口罩,看着滴血的针慢慢滑落,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主治医师—慎这个荒唐的词。无法解释,对于一切需要我解释的,我都无法解释。我只能解释这一点。
走廊:走廊是不可错过的风景,你可以解锁各种新姿势。比如,你会看到一对中年夫妇在光天化日之下跪在地上无声而又无助地哭泣,你突然想小跑到他们跟前对准他们身体的重心把他们一脚踹飞。当然,这只是我一闪而逝的无法控制的荒唐的想法。我拿它毫无办法。就像我的眼泪一样,莫名其妙的被这些悲伤击中然后目瞪口呆地流。
病房:我又回到这里,守着一个一碰即碎的梦。我突然想伸手碰一下,看看这个梦到底会不会碎。当然,出于职业道德考虑,我不能这么干。但是,谁也无法控制他的思想不是么?在脑海中,我不止一次地碰了这个梦……这么说实在是太职业了。事实上,我在我的脑海中成千上万次地碰了这个梦。结果是,这成千上万次的禁忌般的触碰一致表明:它会碎,它真的会碎。

楼道:我在这里抽支烟。暂时不要思考这些问题:烟是什么?是谁把它点燃?它会在何时熄灭?我在思考:假使这个梦碎了……会怎样?我们可以设想无数种可能,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想了一大堆,但对于这个梦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它碎了。
病房:我带着口罩,看着仪器里的数据。一滴血的滑落,用了大概两秒五的时间。当我抬头看的时候,我的心跳为零。我在思考,职业道德到底是什么?职业道德,顾名思义,职业的道德,职业能有什么道德?这是一种道德绑架,强行绑架了职业。
神: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狱。人们挤破脑袋都要钻进来。所以,发生一些伤亡是在所难免的。
第十四篇 车站
神在原地站着,看着一列车死来死去。突然感到荒唐透顶。神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影子,有一种把它扔上车的冲动。
神:这是我最不愿忍受的生活之一。
影:之二、之三是什么?
神:还未考虑。想给自己留点余地。
影:你应该气急败坏地喊道:这是我最不愿忍受的生活!
神:我也想过。可惜我并不知道我最不愿忍受的生活是什么……所以语言就是个圈套!

影:你之前还说它是个陷阱。
神(…):这句话也是个陷阱……
影:那还聊的下去么?
神:如果不聊天我们做什么?
影:把我扔上车。继续忍受你的生活。
神:可恨的是,两者我都做不到。
影:如果你的速度足够快,你就可以做到。
神:谁给我钱买票?谁给我证件上车?
影:你在说什么?
神:没什么……我突然觉得无能为力的时候,真好!
神沿着铁道自暴自弃的走着,并且痛快的想到,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真好。
2017/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