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平,笔名三人,取“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和“对影成三人”之旨趣,遵儒崇诗也:尊儒道行仁义智信,劳身形以澄怀观道;用诗意观察生活,于生活提炼诗文。安徽无为人。

《上海的脚步》
作者:倪小平
我还尚未完全醒来。
“爷爷,起来了,奇奇妈妈已经出门了!”妻进了我的房间。
“还没闹铃呢!”——我咕哝着争辨道——也就是说,还没到六点四十。
我知道儿子前两天去四川出差了,其实,我大概已经有十来天没见着他了——他在上海四川天津深圳之间穿梭奔波;儿媳妇今天去沈阳,晚上回来。所以,今天,得我去送奇奇上学!
我从床头的收纳盒子里摸出眼药水,润了润干涩的双眼,穿衣下床,直奔主卧,叫醒奇奇,随手关掉净化器电热器,经卫生间取了热水瓶,路过餐桌的当儿,顺便收拾了杯具,进厨房,放出热水,先灌满两热水瓶,拎到主卧卫生间,帮奇奇洗漱后,再返回厨房清洗杯具,之后,自己洗漱,用三两分钟吃完早饭;这当儿,妻已帮奇奇备好碗袋水杯;奇奇吃着早饭。七点二十分,奇奇捧着没喝完牛奶的纸杯,和我准时离家上学。
上海又连续阴雨了几天。出了门,才知道温和的上海冬天今天翻篇了,寒气煞人!唯一露在外面的脸,像掉进了冰窟,用羽绒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前胸后背巴凉巴凉的,鼻孔里清涕不断地流出。
我们没有退路,只有前进!我们快步赶往71路剑河路站。
上了车,奇奇幸运地捡了个座位,很快就喝完了牛奶,于是,我手里便捧着个空牛奶盒和一张湿漉漉的擤涕纸,感觉有点难受也难堪。
我伺机将其扔到垃圾箱,可挤满了乘客的车厢中段叫我望而却步,故而,当车停靠站的瞬间,我冲出车门,迅即跑到数米远的站台垃圾箱,扔掉手中污物,再返身上车时,车竟扬长而去,一任我在冷风中急切的招呼!
前后几秒钟,我竟然与奇奇分道扬镳!奇奇吓哭了吗?眨眼之间,小鸡变小鸭!我恍如隔世,瞠目结舌!
可是,我能抱怨那个司机哥吗?
当我登上了随后的一趟车时,也就一步穿越了时空进入了夏天。24°的车厢恒温,将热浪迎面扑来。车轮滚滚中,很快我就拉开了外套拉链,继而,又扯开了羽绒夹袄的按扣,只剩下衬衫和内衣,然而,热汗仍是津津然。

真个是:车外车里车厢隔,冬天夏天两重天!
我与奇奇的重逢是在目的地站台——江苏路站,一位好心的阿姨陪着她等我!
经直行电梯登上天桥时,戴着绿领巾或红领巾的江五小学生和身着深红色宽大校服的延安初中学生便有了鱼贯之势,及至曹家堰路与昭化路交汇口时,江五小的学生和送行的家长,个个行色匆匆,几成摩肩接踵。
归程重登71路时,车空得很;我有点疲惫,就便坐在了车门边的侧向位上。车门开启间,朔风凛冽,我且忍着,我懒得动!
我正缩着脖子,闭目养神,车到了凯旋路站。年轻的背包客一下子像洪水般地涌进了车厢。尽管乘务员再三大声提醒,后面的车很快就能到站,可他们还是尽力往车上挤。最后一位上车的小伙子,几乎是吊在车门外站上了车,结果靠车门关闭的力量,硬生生把他推进了车厢;站台上,还有十多个眼巴巴的剩男剩女。一瞬间,车厢里便密不透风,我的眼前胳膊如林;而且几乎人手一果,有的手指点击键盘输入,有的翻检着微信,个个低头,神情专注,真是养成有素,自然泰然;车辆起动时,则顺势人浪起伏。
他们都是虹桥开发区的上班族,乘地铁三号线或四号线集聚到凯旋路站,然后转71路,只坐一站路,便各奔前途。
果然,车到娄山关路站时,人潮迅即退出,车厢里一下子就空旷起来。而车厢外,则非震撼不能表达观感:目力所及,延安西路两侧的人行道上,一路路人马分头推进;绿灯下,宽阔的斑马线上,满是行人,多路纵队,齐头并进;不时还有人一溜小跑,向前赶去。这情景,一如战争片中,大部队多路并进赶赴前线的镜头。股股人流,在娄山关路汇聚,然后汹涌澎湃地流向开发区的深处。
此时,我已缓过了神,便转到后车厢落座,以避风寒。
车厢左侧的座位上,一个女孩正对着化妆镜在描眉;对面的座位上,一个女孩半倚着椅背双目紧闭:她身着一件厚实膨大的藕色羽绒服,一张白晰粉嫩而眉清目秀的小脸深陷在皮毛滚边的风帽里,腰下露一截及膝黑色短裙,脚穿一双高帮黑皮鞋,两条白生生的长腿任性地展示着修美,膝盖处突出着骨感。
我想,她应该是一边赶路一边续觉。
车到剑河路站,我正准备动身,那续觉的女孩一惊而起,赶在我的前面下了车。当我走完斑马线登上人行道时,那女孩已坐在摩的上,逆风沿合川路向南驰去。
我不禁感慨:美丽冻人,美丽也感人!
就在我楞神之际,我的身边响起了咯噔咯噔的皮鞋声,随即,一个穿高统靴的女孩昂首挺胸快速超过我向前走去。
她的脚步轻快却坚定,充满着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