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流浪者

文/林文进

       有一次，正值有阳光的冬天，我出差路过某市，逛街时看到这样一幕。

        马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孤独老人。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寒风中老人定定地低了头，不看、不闻、 不问、也不想，好像这个世界凝固了。很长时间过去了，老人才轻轻地晃动一下身体，看一眼马路对面高楼的大钟，又重新低下他那又脏又乱的头颅。

       老人习惯了，他什么也不担心，既不担心自己在这个世上能存在多久，也不担心吃喝冷暖。他只管暖洋洋地坐着，享受着略带寒意的柔柔阳光。不过，他有一个心病、一个奇怪的、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毛病，只要听到鞭炮声、特别是激烈的鞭炮声，身体便会发僵、手脚象中风一样抽搐，脑海里条件反射般地现出战斗的场面。

      子弹啾啾啾地从他耳边飞过、炮弹不时在身边炸开。一个急躁的声音传来，连长中弹死了！紧接着，一叠声地吼：指导员、排长牺牲了！

       班长带着他和另外几名战士跟敌人作战。子弹打光了用石头，后来石头也砸光了，班长首先跃出战壕跟鬼子肉搏。他看班长负伤了仍义无反顾地冲入敌群，便高喊一声：班长，你受伤啦！班长用行动回答了他的提醒。

      一颗眼泪偷偷地流下脸颊，他毅然用手背抹掉，怒吼一声紧跟着班长跃出。他奶奶的，拼啦！他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更忘记了伤痛，把全身力量凝聚到双臂上，紧握钢枪，一挡一挌，用枪刺狠狠地刺进一个高鼻子洋鬼子的胸膛。洋鬼子睁圆了诧异的眼睛：想不到小个子居然有如此身手！我呸，你拿我软柿子好捏啊！拔出枪刺，当他又想干倒第二个时，一发炮弹落在身边炸开，气浪把他掀翻到了山沟里，霎时间失去了知觉...

         后来，老人咀角嗫蠕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记得，一场大雨过后，山洪把他冲到一片没有人烟的开阔地。醒来时耳朵暂时性地聋了，记忆消失了，身上只留下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几处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

         他在异国他乡流浪了几年，回到祖国又从北到南、再从南往北流浪了二十多年。现在，他老了，走不动了。

        他始终弄不明白自己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他只管懒洋洋的这样坐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在这柔柔的阳光下晒着，这就是一切。

         也许，他在等战斗中的老班长！只有老班长才会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才会指引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