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 案
作者:一张翠画
拥有时不觉得珍贵,失去时才知道痛惜。档案与爱情虽风马牛不相及,但却有着类似的特质。
档案平凡得如大街上的一个行人,睁眼即见;档案又神秘得如深山中的一处宝藏,扑朔迷离。档案如空气一样布满我们生存的每一个空间,从衣食住行的行为举止,到喜怒哀乐的思想情绪,许多看似如过眼去烟的事情,其实都未曾散尽,是档案将它们的影子尽数收去。即便是到了所谓的无纸化办公的时代,档案也风驰电掣般地和时代一同奔跑,那存在电脑上的叫电子档案;那存在磁带上的叫声像档案;那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叫口述档案……你逃得了人生,却逃不脱档案的包围。
人生自古谁无死,唯有档案留其名,此言对极。“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热爱生命的人都会在意生命留下的痕迹。
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恰如滚滚的长江东逝水,不舍昼夜地流淌,英雄也好,成败也罢,都被历史的浪花淘洗得如一块鹅卵石,人们不得不通过它光滑的表面去想象它凹凸不平的从前。时光转换,王朝更替,兴衰成败,悲欢离合,其间荡起多少历史的尘烟,响起多少战马的嘶鸣,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历史的活剧一幕幕地上演,档案如处惊不变的老人,手拂长须,微笑着将大事收起,代代地承传。古人虽不再见,却依然有三坟五典,四书五经,档案向我们呈现出一个五光十色的从前,档案是人类的记忆的大脑,它承载着人类的记忆。雕塑家罗丹说过:回忆总是幸福的,包括痛苦在内。从这点意义上说,在人类的回忆的幸福里,少不了档案的功劳。从古至今,智者总是明白档案的价值。
档案让人眼花瞭乱,从上古人类结绳而治,到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甲骨、铭文、简册、缣帛、纸张,不同时期的档案各自挥舞着彩旗,将大地映出一片绚丽,将人生映得多姿多彩。
当你到达一个城市,在它繁华的后边,一定希望它有着悠久的历史,没有历史作铺垫,这城市就如同一只花瓶。一个人没有记忆是可怕的,一个城市、一个民族没有记忆,道理也一样。
人生难以改写的是档案,当你错走一步,不管你如何涂改,档案上会永远留下涂改的痕迹。
手抚卷卷档案,如看到芸芸众生,一代又一代的人啊,曾经在历史的长河中鲜活地存在着,如今都已成为云烟了。通过档案回望历史,最容易让人珍惜现在,把握当前。
档案产生的环境不同,其价值就不同。档案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即便是价值连城的档案,如果没有慧眼识珠的人,它可能会永远地沉寂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但被人发现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也许发现之时,正是它走向毁灭之日。
档案似乎总是笼罩着神秘的外衣,这种神秘感是历史的迷雾带给我们的,我们总是想知道很久以前的历史真相。春秋时期,齐国的右卿崔杼,为了掩盖“弑君”的罪名,竟然企图篡改历史事实。几个史官以生命为代价,保住了历史的真实,禁不住想到,那千千万万的史官是不是也是这样立档不怕杀头呢?林林总总的史书中,几多真假?有时,档案也会无意地记录下别种意义上人类活动的真实,如大跃进时期的档案,如今看起来简直不敢相信那时的人们就是这样生活的。现实如果不真实,档案也就失去了真实的根基。
历史上,档案工作者最高官至宰相,如汉朝的张苍,以列候居相府;写就“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司马迁,也是一个档案工作者,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所以才会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在安阳的殷墟里,就发现了据说是世界上最早的档案馆,在古代,档案库坏了,是要格杀勿论的。
展开历史的画卷,你会为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人对档案的态度而感到诧异。据《史记》载:刘邦攻入咸阳,众将争夺金银财宝,唯独萧何先入秦丞相府、御史府收集图籍文书而宝藏之。其后,汉王刘邦之所以对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间疾首全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有萧何从秦丞相府和御史那里得到的地图和文书档案。但清朝时,我国敦煌莫高窟石室档案库却被帝国主义列强所盗窃掠夺,飘洋过海,寄居他乡。无独有偶,北洋政府对清内阁八千麻袋档案辗转拍卖,使珍贵档案散失殆尽。档案是悲哀的,它不能左右自己的产生,也不能左自己的存在。愿历史的悲剧不再重现。
档案简直就是一只古董花瓶,看上去也许不怎么美,也许人们还没有认识到它的价值,但却是有价值的,而且是易碎的,只有慧眼识珠者才懂得去小心地呵护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