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孩子
文/高原神鹰
小时候,最痛恨的就是那个叫“人家的孩子”的小孩儿,当我犯错和闯祸的时候,母亲总是拿他来教育我,于是我痛恨“人家的孩子”,他为什么总是把我比下去,显得我那么无能,那么调皮;可也羡慕“人家的孩子”,他一定是非常优秀,十分听话,否则母亲怎会拿他来做我的榜样呢?可是,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长得啥样儿,只知道他比我强,也比小伙伴儿们强,因为他们的父母也经常提起那个叫“人家的孩子”的人。在他的衬托下,我们不是被骂的狗血喷头,就是被揍的体无完肤,所以,恨他!
我是七十年代生人,受人民公社的影响直到八十年代初大集体才解散。那时候的人们生活水平比较低,全靠家中的劳力挣工分养活人,所以我的童年基本上在街坊老太太的照顾下度过的。那些老太太都是慈眉善目,印象尤其深刻的是那一双双小脚,走起路来颤颤微微,走的越急颤的越很,双臂摆的也越快,在我眼里她们很有点儿像唐老鸭走路,一摇一摆,模样非常滑稽。老太太们对我们这些非亲非故的孩子可谓尽心尽力,照顾的非常周到,但是作为小孩子的我们又怎能体会到她们的良苦用心呢,加上本性的调皮常常惹得她们又打又骂。
记得当时我也就三四岁光景,用她们的话说我尤其Tianda(不知道咋写,意思是调皮捣蛋),放着好好的两只脚不走,专门用两个膝盖跪着走路,还走的飞快,小脚老太太根本追不上,并且她们追的越快,我用膝盖走的越快,看到她们颤微微的滑稽样儿,我跑的越加撒欢。结果是两个:一个是被她们关在厕所,不准出来,好在这些老太太都十分爱干净,厕所打扫的溜光,加上农村厕所都是露天的,没有气味,还有浓浓的树荫,倒也自在,趴在地上凉嗖嗖的,一天可以扣好几个蚂蚁窝;二是耍筒裤子两个膝盖处前前后后补了八层,少不了母亲的一顿责骂:你看人家的孩子怎么那么听话,你咋这那费心……,然后就是趴在母亲的腿上,撅起屁股一顿巴掌。这是我最初对“人家孩子”领教。
后来上了小学,我们三个自然村一个学校,当时学习成绩不是主要的,只要农忙时你不捣乱,有人看孩子,大人基本上不过问,这也给我们提供了无法无天的机会。我们村三个生产队,我是八队、九队的孩子头儿。七队的孩子头儿外号“老妖”,对我非常不服,当然我也蔑视他:两眼眵目糊,鼻涕滴多长,看着都恶心,只不过人家老爹是大队会计,吃得好喝的好身材高大,凭借蛮力收服了本队的小孩儿。他想领导俺,俺也想领导他,只是摄于对方的实力没有轻易发生冲突。后来矛盾终于激化,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两个终于动起手了。
“老妖”有些蛮力,个子又比我高,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几次被摔倒在地倔劲儿上来了:衣服破了,不管!鼻子流血了,不管! “老妖”一看收服不了我也急了,开始用上了女人的“核武器”:指甲!从我脑门子上挖了下来,一支指头刚好戳到我嘴里。当时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既然你用上了指甲,也别怪我不客气,一张嘴,死死咬住他的指头不放,一只手薅住他的头发,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僵持在一块儿。时辰不大,“老妖”哭了,从此他只要看见我,老是溜住墙根走。这件事儿的结果也是两个:一是在“人家的孩子”的威逼下,先被“狗血喷头”,后被“体无完肤”;二是母亲不得不提住鸡蛋到“老妖”家赔礼道歉。期间少不了又被“人家的孩子”比的一无是处。叛逆的是,我们死心不改,每每放学就与临村孩子约好干仗,事先说好只用土坷垃,后来就间杂上了砖头瓦块,总有几个笨蛋会头破血流,而结果还是两个:一是在“人家的孩子”的威逼下,“狗血喷头”加“体无完肤”;二是母亲拎住鸡蛋挨家看望!谁让我是头儿呢,小伙伴们关键时候总是出卖我。
就这样,“人家的孩子”陪伴我度过了整个孩提时代。后来,渐渐长大了,逐渐认识了“人家的孩子”,明白了“人家的孩子”不是具体谁家的孩子,而是母亲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期望,是对自己孩子最朴素的关爱和引导,他引导你走正道,引导你不断完善自我,从而成为一个具有中华传统美德的少年。他一定是诚实的、善良的;也一定是孝顺的、忠诚的。在母亲的眼中他是完美的,虽然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却能够通过一些是是非非,教你对错,让你向善;她总是通过农村妇女最常用“狗血喷头”加“体无完肤”的简单方式,来不断修正你的错误,用自己的所谓“人家的孩子”标准,去塑造你的灵魂,把她认为的真善美深植到你的骨髓里。
感谢“人家的孩子”!在与你的冲突中伴我成长逐渐长大;
感谢我的母亲!她用农村妇女最朴素直白的方式让我明白做人的道理。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母亲!
谨以此文纪念我们早已远去的,虽有不同却大致相同的孩提时代!
2016年10月初稿
2018年11月修订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