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婚姻

——读李佩甫长篇小说《平原客》有感

作者：美玉

傍晚，千年古村，阳光余下斜斜的一缕，像柔美的灰黄丝巾，飘落在宗祠门前的石墩上，飘落在老黄牛低沉而饱满的咩咩回声里，伸向悠长深邃的石板古巷。低头多看了一眼石墩，岁月留痕，布满风吹日晒被侵蚀的斑驳印迹，朋友说：“这就是门当，门当户对的门当。”

门当户对，一是指建筑上的门当和户对，门当是大门前左右两侧相对摆放的一对石墩；户对是指门楣上方的圆柱形木雕或雕砖，为双数，一对两个。稍加留意，这在过去的乡下不难看到门当和户对。二是指婚姻中的门当户对，男女双方家庭的社会地位、经济状况、教育背景、工作、生活习惯等等多方面都很匹配，他和她就是门当户对。

站在古村一角，时光在“门当和户对”中恍惚，联想起最近阅读的长篇小说《平原客》，主角李德林一生努力追求成功，却以失败而终，他的两次婚姻都是门不当户不对，一错再错，最终走上不归路。

李德林生于梅陵、长于梅陵，博士，小麦专家，副省长。他与第一任妻子离婚之后，过了一段孤独的生活，徐亚南出现，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由一个乡下女子，当上了副省长夫人。

在徐亚南前面，有一个罗秋旖。罗秋旖，教授的独生女儿、中文系的大学生，她美丽高雅，她在和李德林的爱情、婚姻里，居高临下，是家的权威，左右着家的方向。罗秋旖主动追求李德林，她爱上的不是他那个人，烧热她春心的是当时那个年代，她对科学家的崇拜和仰望，她幻想出来的中国未来的“小麦之父”和科学家。他们结婚之后，各种矛盾接踵而至，催生出了罗秋旖的三份离婚协议书，直至分道扬镳。第一份，起因是乡下老家的婚礼，被各种闹腾“折磨”了一天的她，逃跑回城，怒不可遏，“啪”地甩给了他一纸离婚协议书。第二份，她一直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感化他，把他改造成“城里人”，他留美，拿博士学位，当上副校长，却仍然是一身的“坏毛病”，还是“土老帽儿”，在又一次醉酒之后，他看到了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第三份，她希望他切断与乡下那些七姑八姨的联系，专心学术研究，来自亲戚老乡同学朋友学生的各种探望和打扰纷至沓来，她不胜其烦，在他即将提任副省长之时，她跟他摊牌，他的心也死了，离了,七年别扭的婚姻破裂。他们来自两个世界，生活习惯、文化背景、价值观念迥异，彼此只是对方生命里的过客。在小说中，离婚之后，罗秋旖再没有出现，她再美，他也不留恋。

徐亚南出场时，还不是城里人徐亚南，是乡妞徐二彩。刘金鼎是李德林过去的学生、时任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刘把二十九岁的大徐庄的徐二彩送到了李家。她以在他老爹面前的孝和一口乡音赢得了五十岁的他的好感。老爹生病，大年三十晚，她借机留在他农科大的住处，黑夜膨胀了欲望，她以极其野性和匪气的一句话，主宰了他的雄性大脑和行动。她改名，徐亚南替换了徐二彩，成了副省长夫人，户口迁到省城，夫荣妻贵，颐指气使，狐假虎威。她生了个男孩，成了功臣，不再做家常饭，一心想做城里人，贴一脸黄瓜片在他面前扭来扭去，给他立家规，高调办“满月酒”，收各路红包，叱责不捧场的下属，嫌弃刁难“老木坷嚓眼”的老爹。结婚不到三年，他悔不当初，决定离开一点品味没有、只剩下粗俗的她。

他想离，她不离，分居。她也动过离婚的念头，带着孩子回了一趟娘家，老家生活是一地鸡毛乱七八糟，她退缩了。她有一个秘密记事本，一笔笔记着他逢年过节、父亲生病住院、孩子满月等收的礼金，她威胁他要一百万，一千万，他绝望了。

王小美的出现是点燃徐亚南悲剧的导火绳。王小美是梅庄的总经理，有婚史，风韵犹存，浑身挂满曲线，是刘金鼎给老师物色的人选。徐亚南是他不堪承受之重，王小美是照亮他心头的一粒月光，反差是天上地下。他跟刘金鼎的关系是吃烩面吃出来的，从地摊吃到高级会所，吃到刘金鼎一手策划搞起来的梅庄，他成了“吃饭会”的一号人物，刘金鼎从副乡长升到了副市长，他们密谋怎么“办”徐亚南，似乎无路可走，走了极端，雇凶杀人。她在小说中最后出现，是一具尸体，从深不见底的水库被专业人员打捞上来。她的男人、原副省长李德林被执行死刑，人生彻底毁灭，其他涉案人员被一串提溜出来，接受法律和正义的审判。

我看《平原客》，是反腐小说，也是现代婚姻生活小说。主角李德林是农民的儿子，留美博士，是研究小麦高产的学术权威，从大学副校长到副省长，官运亨通。他生命里有三个女人，第一任妻子罗秋旖让他看清了婚姻里的城乡鸿沟，他活得憋屈，没有尊严，按他的杂交小麦理论，所谓的“强强联合”是一个误区。他跟第二任妻子徐亚南的结合，又像前一次婚姻的翻版，他变成了曾经的罗秋旖，在她的自私粗暴粗俗面前，他活得窝囊，没有气概。第三个女人是安静的王小美，她喜欢儒雅、慈父一般的他，两人相处时，他的五脏六腑都是放松愉悦的，按他的话说，他俩气场合。

李德林努力追求成功，却以失败而终，包括婚姻的失败和信仰丧失的理想溃败，从乡村到城市，从学校到政界，从官场到商场，随着职场升迁，人性扭曲，内心由善到恶，走到绝路，他过去的成绩挽救不了他犯下的罪过。在小说中，以老公安郝连东山为代表的正义一方，冲破艰难险阻，战胜了邪恶，惩治了各种以身试法者，彰显了正义之力量。

婚姻是现实和文学绕不开的话题，好的婚姻照亮前行的路，错误的婚姻断送幸福，徐亚南没有情感认同基础的婚姻，要了她的命，要了她男人的命，李德林潦草的婚姻把自己逼到了死角。以《平原客》为镜，得以反思人生，静观书中各路人物众生相，错一步悔终生。麦子黄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也是麦粒饱满收割归仓的时候，在这个多元化的社会，如何保有一颗正直的初心，耕耘一份没有功利的婚姻，把握好人生的航舵，收获一粒饱满的生命麦穗，是值得深思的话题。

作者：美玉，60后，银行职员，喜欢阅读，在文字和文学中寻找心灵的安宁，希望努力尝试，用文字表达内心的一些想法和对生活生命的感悟，爱好是梦想的养分，精神的成长终将会抵挡自然年龄的衰老，梦想不一定都会开花，鼓满远航的帆，走在追梦的路上，有生之年，心亦是丰盈的。

2018年1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