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红薯
文/文菲
母亲,万般辛苦的带我们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赋予我们生命的恩人。
红薯,在那个艰苦岁月是断了母乳的孩童的营养物质,滋养着孩子长大成人。是人们度过贫困岁月的裹腹食粮。一日三餐,它的身影在云雾缭绕的炊烟中被众多生命吞噬。在艰苦的岁月里,它和母亲一样,像庙宇里飘出来的一缕缕沉香和真诚的祈祷,护佑着生命的延续。
小时候,对红薯厌烦到吃着哭着,但是它就像妈妈的唠叨和呼唤,对抗但不会分离。冬季每天下午放学,总有母亲慈爱的笑容和一锅热气腾腾的蒸红薯等着我们归家。走到门口唤一声“娘”,那响亮的母音合着甘甜的香味也随之绕灶而出,便会感到温暖而安心。有时锅里也会出现少量白面蒸馍,但那是母亲给爷爷和父亲准备的,由于对长者根深蒂固的敬畏和体贴,我们虽然眼馋但不会贪吃。

七八十年代,红薯在生活中基本占了主导地位,各家各户都会种一块地的红薯,我家也不例外。
过完年栽种的春地红薯是为种秋红薯准备的秧苗。收完麦子,留一块最好土质的地块,种上红薯,和玉米面配着少量的白面越冬度日。
收罢麦子,玉米、黄豆都已播种。然后把春地红薯又嫩又肥的秧子一段一段的剪下来,全家总动员,在雨水过后墒情正适宜的土壤里插秧,一头留在外面一头掩埋土中,红薯的生命力很强,不需要担心它成活与否。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种下了一家老小生活的希望。
过个二十多天,红薯苗已开始和泥土产生千丝万缕的情感,生根发芽像织网一样四处舒展。,几场雨后,杂草和红薯秧子一起疯长,必须要修整几番。
听父亲说,有一次他翻红薯秧时,在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惊动了在红薯秧下面生活的大大小小的十几条蛇,到处乱跑,那次把父亲吓的不轻。
从此,暑假里父亲给红薯除草总是带上我给他作伴。先拿个树条在地里敲打一番,好惊动在红薯秧下栖身的蛇远离我们。然后,我蹲下身子在前面把纵横交错的红薯秧往后捋到一个方向,便于父亲在后面清锄杂草。每次还不忘的给红薯根部撒一把草木灰,父亲总是念念不忘的说,“一棵红薯一把灰,红薯结的成大堆”

夏天,红薯秧像绿毯一样迅速覆盖地面,指头大小的红薯三五个抱在一起,雨水滋养着它们忘情的生长,红薯秧子下面的土堆也渐渐的鼓了起来。
霜降后,所有的秋粮都颗粒归仓,才开始请红薯回家,出红薯时,大人们的铁耙小心翼翼的落下,总是害怕伤到它们,但有时候还是避免不了三个爪的锋利铁耙深深的扎进红薯洁白的身体里,看到伤痕累累的红薯,心里便隐隐疼痛。
忙碌两天后,家里的院子里堆满了大小不一鲜美的红薯。下窖时,我们把破的,小的, 长的不好看的都挑出来,好的由弟弟整齐的麻放在窖里,窖口要盖得严严实实,不然,一不小心一家老小的口粮都被寒冬冻坏。
寒冷的冬日里,弟弟最乐意补充厨房里红薯框里捉襟见肘的红薯。哥哥用绳子套住他瘦瘦的小腰放入温暖的薯窖,拾满一篮,挂在钩子上,由窖上面的哥哥提上来。我的任务是把出窖的红薯一一洗好。寒冬洗好一篮子红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手冒着热气,却是冻得发红,发麻,发僵 ,发疼,风一吹都有裂纹甚至会血迹斑斑。不过想到母亲省时省力时,也就心甘了。

烧红薯是母亲馈赠孩子们最好的礼物,那个孩子生病了,没吃好饭,作为犒劳,中午或晚上锅台下温热的灰堆里就一定会有三两个烤熟了的红薯藏在里面,母亲高兴的时候,或者孩子们听话乖巧,锅台下面也总会有外焦里软的且带着绵甜香味的红薯等着我们,那时候虽然会为大小争执一番,但依然感到母爱的温暖和幸福。
寒假里,围着煤火边写作业边烤红薯的我们,一会儿动动,一会儿捏捏,当捏着红薯有些发软了,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来,外熟里生,吃一半在接着烤,手上黑乎乎的。母亲带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缝缝补补总是笑着说:你们性儿真急!
母亲会想法子变着口味吃红薯,母亲试着把红薯擦成丝,放点醋炒成酸甜红薯丝。遇到冰天雪地,我们一定会挑几个个头瘦小的红薯放雪堆里冻一晚上,第二天拿出又软又凉的红薯,咬一口牙根都冰倒了,但依然带着怪怪的表情,你一口我一口在嬉笑中咀嚼着有趣的童年。那感觉不次于当今孩子口中的冰激凌味道。
整个冬天,早上稀饭锅里有红薯,中午面条锅里有红薯,晚上放学是一锅蒸红薯。无奈中还带着期待。在窖里出过汗的红薯是更是绵甜可口,可是经过一冬的解决,到春天已剩寥寥无几了。
红薯是粮食,是零食,红薯以沉甸甸分量养育着六七十年代的孩子们。那段岁月,像照片一样定格在我们的童年。
长大后来到城里,大街小巷都有老翁烤红薯的身影,那时我是不吃的,甚至不想多看一眼。后来有一个从小家庭条件很好的朋友,很爱吃烤红薯,见了都买,她说你怎么不爱吃红薯,我说,小时候吃红薯吃的哭,现在在掏钱买红薯?她说,红薯对身体很大好处,你一定要重新认识它并且爱上它。
现在有专烤红薯的品种红薯,红瓤糖心,烤熟后粘甜恋口,实属别有一番滋味。现在吃红薯,是喜爱,是享受,完全没有了糊口的需要和渴求。如今每每看到街头的烤红薯车,那童年的时光便会长成长长的思念。
流年里,逆境中,心情忧郁的时候,母亲的生养之恩和童年红薯丝丝的微甜便上心头。内心深处,对母亲和红薯有着刻骨的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