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江的故事

(小小说)

文/张松

    清水江的水，碧清碧清，清得能数得清江底的鹅卵石。

    清水江，流过清水镇，慢慢转个弯，象留恋，回头望望清水镇。

    清水江上没有桥，全靠船来摆渡。每年从上游的大山里，漂下许多木排，渡口上有个收放排的年轻人，十九岁，高个长脸，一双大眼乌亮乌亮。人们都说像清水江，数得清他心里有几块鹅卵石。年轻人有一身好水性，从清江这岸扎下猛子，从清江那岸冒出头。

    年轻人叫青龙，八九岁没时了爹娘，十二三岁跟了师傅，专在江上收放排。师傅待他像亲儿，他待师傅像亲爹。那一年他师傅大病一场，甩手而去，他才十六岁。

    镇上来往的人多，几十年来，买卖人，富人，外乡人都常来这镇上，常常有人落江遇难。但自从青龙在清水江渡口收排，就再没听说过。清水镇上的人说，青龙救起的人不下三四十个，不少人用钱答谢他，他说啥也不收。

    青龙住在岸边用山木搭成的屋子里，这屋是他用三天的时间盖成的。一次，青龙救了一个富商，富商感谢救命之恩，非要青龙说件事，让他尽心。青龙随口说了句：听个曲吧。三天后，那富商从城里雇来父女俩给青龙唱曲。

    那天青龙象喝多了桂花酒，请来周围的邻居和亲友一起听曲。一整天，青龙忙里忙外，邻居打趣说他象在办喜事。打那起，青龙捞木排时也爱哼几句曲子。后来便常往城里跑，回来就讲城里的新鲜事，穿着也入了时，整洁多了。有时还一人发愣。老人们明事理，说这是在想女人。

    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刮得天昏地暗，然后霹雷电闪，大雨磅礴，江水卷起好几尺高。第二天放晴了，有人发现不见了青龙，还在屋后发现了一座新坟，于是议论纷纷。有人说，昨夜风雨大，青龙兴许起来收拾木排遇了难，被人捞起埋在这儿。有人反驳，青龙水性那么好，淹不死。更有人说，青龙不会死，他是江神的化身，转到阳世间拯救落水者的。那坟呢？于是有人毛骨悚然地讲：他亲眼看见，那晚青龙住的木屋里，一道闪光，化出一条龙，入清水江里去了。而肉身就留在这座坟里。传说越来越玄，青龙也自此杳无音讯。半年后，一些被青龙搭救过的人，在坟旁立了一座碑，木屋也被改造为一座小小的江神庙，烟火不断。

    五十多年过去了，清水江两岸在改革中列为旅游开放区，清水江渡口架起了高耸的桥。

    一天，清江桥上走下一个年轻人，遇老人便打听当年青龙住过的地方。镇上几位七八十岁的老汉盯住年轻人打量，竟惊讶得合不拢嘴。老人们指给年轻人那座坟、石碑和江神庙，讲述青龙的故事。青年人看了听了后哑然失笑，最后，肃然地走到坟前，从挎包里取出一束花。

    老人们受不了憋闷，问青年人究竟。青年人告诉老人们，这座坟是他爷爷情人的坟。50年前，当他爷爷听说心爱的人被恶霸逼迫而死，一怒之下，在一个风雨之夜，砍死恶霸，掩埋了情人，奔走他国他乡。如今关山千重，思念千重，让他回来探听探听。

    老人们叹息着，老眼里泛起清水江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