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父亲的开荒地
文/伊啸国
父亲一个人住在乡下。
七十多岁的父亲还种着二亩地。这几年种地也赚不下几个钱,还要忙的累死累活。对我们来说养活父亲并不成问题,再说每到农忙时我们还要回去帮着收获播种,于是我们纷纷劝说父亲把地转包出去,来城里住。可父亲总是说,一辈子种地种出了感情,一离开土地心里就不舒服。我们劝说不了父亲,父亲仍就种着地,我们也就每到忙时赶回来帮着父亲收种。
去年,忽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乡里要建工厂,征用了我们家的土地。接到父亲的电话时,我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后来听说当推土机吼叫着推轧着他的土地时,父亲泪流满面,为此伤心了好多天。父亲没了土地,一下子无所适从,这儿看看,那儿转转,总象丢了魂似的。于是,我们都劝父亲到城里去住,可父亲又说,在农村住惯了,故土难离。父亲没了土地,我们也不用回去帮着父亲收种了,平时由于工作忙,应酬多,渐渐的我们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只有到春节的时侯回家陪父亲过个年,平时很少回去。每当想念父亲,就给他打个电话,一年很少见面,父亲想我们了,就坐车来城里看看,每次都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他说他舍不得他的家。
闲不下来的父亲,又在长满荒草石子的小河滩里开出一亩地来。秋天种上了小麦,春天种上玉米大豆。秋收了,父亲就打电话让我们帮着收获,春种了,父亲就打电话让我们帮着播种。每次打完电话,父亲就到村口迎接我们,每次看到我们,父亲就特别的开心,脸上的皱纹笑的象花儿一样灿烂,他提着我们买给他的礼品,乐得象个孩子,颠儿颠儿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边给我们说笑,一边唱着他最唱的歌《常回家看》,我们也象小鸟儿一样围在父亲身边,有说有笑地往家赶。
尽管我和妻子都好久不干农活了,但我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对农活并不陌生,我们也都有一身的力气,父亲开垦的那亩把地我们一天就干完了。第二天,我们又要走了。父亲就为我们准备一大堆农产品让我们拿上,说是自家种的,不花钱,省得到城里再买,每次都是把我们的包撑的饱饱的。
看着我们提东西要走了,父亲又是满脸的舍不得。父亲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催我们快点走,別误了车,可他却不舍得挪步。我们提着行李要上路了,父亲又送我们,一路上父亲就默默地走着,出了院子,出了村子,一直送到大路口停车牌,一直把我们送到车上。车子徐徐开动了,我看到父亲的眼里含满了泪水。车开出好远了,我把头伸向车窗外,看到父亲还站在那里向我们招手,我忽然觉得有眼泪溢满了我的眼眶。我这才明白,父亲开荒种地,除了给我们的他能剩下多少呢?父亲开荒种地不是为了收获粮食,而是为了收获那久违了的亲情和笑声!
今年春天,父亲因突发脑溢血离开了我们,当我们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我觉得我们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没有了往日的笑声,再也听不到父亲唱《常回家看看》的歌声,从此,父亲的开荒地再也没人去种,只有野草在疯长。
如今,父亲住过的老屋还在,只是没有了父亲;父亲的开荒地还在,只有荒草在摇曳;那条通往村里又走向村外的小路还在,只是小路上再没有了那迎来送往的身影。我还在,我的心还在,可谁来安抚我游荡的灵魂呢!
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我仿佛又听到天堂的父亲在唱: 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