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纺纱车(原创)
文/梦(湖南)
奶奶离开我已有四十多年了。每当忆起与奶奶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不禁心酸,奶奶慈善的面容总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候,奶奶总在不辞劳苦的摇着一辆纺纱车,就是把自家地里种的棉花,去籽纺成纱线,再送到织布匠那里织成粗布,用来制衣。这辆纺车至今还放在老家的楼上,我每次回家,只要一看到它,就会想起奶奶。
奶奶生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父亲排行第二。那时候,父母每天要在生产队挣工分,没时间带我们,只有把我们姐弟三个丢给奶奶照看,奶奶一边做家务,一边带我们,还顺便纺线,已是够辛苦了。
奶奶叫我弟弟坐在小方凳上玩,弟弟比我小四岁,我就站在旁边,奶奶坐在高一点的小板凳上,总要伸着左脚,因左脚在一次劳动中跌伤,不能弯曲,走路也有点跛脚。纺纱线时,只能侧坐。
纺线时,她先在铁针上套一根竹笋壳衣做成的小筒,包在铁针上,这便于纺好纱线取下。然后,右手不紧不慢捏着纺车的柄,左手大拇指与食指和中指捏住棉条,在纺车不停的转动下,那棉花竟然神奇地吐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线,奶奶的手随着线条的拉长,扬着手,手伸长时它就吐多长,奶奶捏棉条的手,无名指和小指自然地捏在一起,棉花老老实实形成了一根匀 称的棉线,好看极了。
当线抽到奶奶的手再也无法拉得更长的时候,奶奶就让线听话地回到那笋衣筒上。纺车嗡嗡地响个不停,一会儿功夫,笋衣筒上的线穗就膨大起来,样子像织布的梭子。有时候抽出的线粗细不匀的时候,奶奶会停下摇着纺轮的手,把食指放到下嘴唇上打湿,把那线粗的地方搓细。当线锭纺到一定大的时候,奶奶就会将线锭取下,重新上一根笋衣筒再纺。
我小时候有点淘气,总爱与弟弟争一点吃的,稍不顺心,就把弟弟打哭了,这样,奶奶整天没为我们少操心,也很难安心的去做点家务事。每次我与弟弟斗气,奶奶却是护着弟弟的,因为他比我小啊,理应得到更多的关爱与呵护。有时候我若没能解气,总追着弟弟跑,这时,奶奶只有背着弟弟走开去,跛着脚很不方便。
小时候,晚上我是跟奶奶睡着长大的,直到读完小学。奶奶是睡在一个偏房的楼上,房子很矮,个子高的人头会挨到屋上的瓦片。那时候,农村条件难苦,奶奶的被子很单薄,冬天,没有床单,下面垫上农村人自制的那种竹制的席子,冬天感觉冰凉冰凉,很多次都在夜里被冻醒,好在我们几兄妹挤在一起,也不是太觉得寒冷。
床上面,没有天花板,床就摆放在瓦背下面,顶着瓦背,瓦背上安装了几片亮瓦,便于透光。每天早上,只要看到那片亮瓦透了白光,就知道天要亮了。冬天,下雪的时候,雪珠打在瓦片上,叮叮咚咚的响,有雪珠子透过瓦片的缝隙,落到床上,那声音,极像悠扬动听的乐曲。
记得那时,我都高中毕业了,还没有穿过一身像样的衣服,一直穿着自家做的衣服,我们把它叫做“家机布”,就是本地自家用棉花纺线织成的布料做的衣服,身上穿的几乎全是用本地人的布料做成的衣服,且这些本地布大多又是奶奶纺线而织出来的布。,家里的铺盖都是用这些布料做成的。
每当夜深人静,山村一片寂静,偶尔闻见一两声狗吠,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映照着奶奶饱经沧桑的身影,脸上辛劳的痕迹清晰可见。风雨沧桑了一辈子,早已体衰眼花,每每盘着腿坐着,摇着纺线车子纺线,真是辛苦之极。在静静的夜里,纺线车子纺线发出的嗡嗡声,隔好远就能听见。
之后,那一年我考上了一所大学,寒假回家时,给奶奶买了她喜欢吃的糖果。年轮在增添,岁月不饶人,奶奶很老了,走路都有些吃力,再也不能纺线了。我刚要返校的那几天,在一个无风无雨的傍晚,奶奶安详的走了,噙泪送别,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如今,奶奶纺线织出的那种布料,已经很少有人在穿了,时代在进步,生活水平已大大提高,人们的穿着都越来越时髦。
每年清明,我都会到奶奶坟上烧香敬酒,磕头祭拜,祈愿奶奶天堂幸福。
奶奶的纺车,是我儿时的欢乐,是我永远的记忆!
2018/10/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