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家乡之路（组诗四首）

文/贾晋蜀

其一

走在大街上，就像遗落

在城市里的乡村孩子，

恐惧、惶惑、不安、不知所措，

还有一点点期待和希冀，

以及试图了解的愿望。

被迫离开故乡的我，

已经回不去了，

城市又不愿、不能和无法接纳。

此时此刻，我已经

没有地方可去了。

可是，我不想被

切掉、剪去和砍断

——命根！我想

好好活着，养育后代。

所以，只好继续寻找

——去家乡之路！

其二

就像一粒种子，

承载着美好的愿望

——生根发芽，

我被迫离开了故乡——黄土高原

上沙庄王村，来到大城市。

可是却找不到扎根的地方，

无法筑巢、产卵和孵化。

我既进不了城市，

也退回不到农村，

我只能在城市和农村

之间，摸索、寻找和创造

新的扎根之地。

背景已经被彻底修改，

时空变了，

所有的人都成了异乡人，

必须重新寻找道路，

才能回到故乡。

2011．11．17于武汉大东门

其三

故乡啊！故乡！

我怎么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

甚至，只有在睡梦中，

才能回到你的怀抱！

人类一旦脱离了土地，

就把魂丢了，

痛苦随之而来。

2011.11.19于终南观音山

其四

在梦里，我回到了故乡，

见到了亲人、邻居和儿时的伙伴。

见到了玉米苗、土豆苗、糜子苗、谷子苗、

黍子苗、黑豆苗、胡麻苗、高粱苗、油麦苗、

大豆苗、西瓜、香瓜、大果子、海红果、海棠果……

见到了猪、绵羊、山羊、毛驴、骡子，

还有小马驹，枣红色的小马驹，

我摸摸它的脑袋、脖子和鬃毛，

它的身上湿漉漉的，刚出生，

有两匹，可惜，死了一匹。

我泪流满面，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哦！那个破败啊！那个荒凉啊！

蒿草齐腰深，两棵大槐树和一棵

大杨树都死了，已经干枯。

我见到了母亲、父亲、弟弟、妹妹，

还有我那逝去多年的、弯腰驼背的、

缠着小脚的、满头银发的——奶奶！

从梦中醒来，我失声痛哭，

哦！我亲爱的故乡啊！

哦！我可怜的故乡啊！

哦！我儿时的故乡啊！

哦！我遥远的故乡啊！

也许，也许只有在梦里，

我才能回到你的怀抱，

也许，也许只有在梦里，

我才能回到你的怀抱……

早上起床，我抱着儿子，

在阳台上，给他读了海子的诗。

我对儿子说：“儿子，我们现在

回不成故乡，爸爸给你带上

长命锁，给你缝上铜铃铛……”

2013年1月23号于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