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其人②》张秋生  

  年轻时候的老贾，苦是真没少吃啊。

  老贾的家在环城乡贾庄，父亲去世的早，是老贾的母亲把他们姊妹几个抚养大的。等老贾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回家里时，哥哥早已成家另立门户了，几个姐姐也出门子了。只剩老贾和老母亲。几分薄田不足以养活他们母子俩，老贾需要挣钱养活自己了。老贾说他就是那个时候理解了男子汉要顶天立地的真正含义的。

  那时候穷啊，老贾的家还是草房子，一圈泥巴院墙和一座柴草大门很是简陋。老贾知道要想改变这现有的状况只能靠自己了。一介文弱书生要想支撑这个家是多么不易啊！

   老贾开始是想去工地上打工，去了几个工地人家一看他戴的厚厚的眼镜和他瘦瘦的身体，都是摇头。后来老贾就跟着本村小施工队打零工，老贾干活勤快，脏活重活都抢着干，还不偷懒。有一次老贾从脚手架上往下跳，正好踩到一块订着钉子的木板上，钉子扎穿了鞋和脚又从鞋面上穿出，老贾用另只脚踩着木板一下就把钉子拔了出来了，忍着痛继续干活，下班回到家里时血已经把鞋袜浸透了。老娘看了还心疼的掉了泪。老贾说我这不是硬充坚强，我是不想让别人说我是书生气看不起我。

  老贾也想做生意挣大钱，但是没有本钱啊。只能做点小本生意。有一年端午节前，新蒜才 下来，城里的大蒜贵，老贾有个从酒店乡下来的亲戚说他们那里蒜很便宜，贩到城里一定会赚钱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二天老贾就揣着打工积攒的一百多块钱骑自行车出发了。酒店乡四十多公里的路，虽然大部分都是土路，也很平坦。老贾驮回来二百来斤蒜，到城里集市上很快出手，净赚三十多块钱。那时候老贾打工一天挣两三块钱，三十多块钱相当于老贾打工半个多月了。老贾高兴啊，喜悦的心情驱散一路的辛劳。

  过了一天，老贾按捺不住利益的诱惑又去了，和上次一样顺利，依然是三十多块钱的净利，不一样的是老贾还看到酒店乡优美的山水风光。上次去得匆忙，一路上的好风光都无暇顾及，这次去老贾心情和这青山秀水十分相宜，轻轻松松的就把钱挣了。

  老贾认为他找到了一条致富之路，而且是一条风景不错的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他的钱包会很快鼓起来的，等钱攒够了，就盖新房子，然后就娶妻，生子。老贾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条路上了。老贾说他可不是个利欲熏心的商人，是酒店乡那青山秀水着实让人迷恋啊。去那里就像旅游一样游山玩水，让人欲罢不能。

  恰逢此时老同学海军来找老贾玩，老贾忍不住向海军叙说这条自己已经走了两次的路，极力邀海军和他一起去。海军当时正在家里待业，正想干点啥，早被老贾说的巨额利益所吸引，也就心动，更兼老贾说哪里山清水秀，风景好，去那里像旅游一样，海军也就心驰神往了。

  二人约好天不亮就出发了，骑车三个多小时，俩人说笑着也不觉得累，到了酒店乡他们就开始收蒜。刚过中午两个人的蒜已经收完，找个树荫他们坐下来休息，老贾从包里掏出昨天晚上老娘给烙的大饼掰一半递给海军，自己香甜的吃起来了。海军看了看这干硬的饼对老贾说，老贾咱一天能挣几十块钱，咱俩就吃这个？咱不能太委屈自己了。我刚才看见那边有个卖油条的，几毛钱斤，咱俩每人俩块钱就够了。老贾心想是啊，一趟生意能挣三十多块钱，两块钱算什么，走，吃油条去，可着肚子吃！

  三十年前吃油条和现在吃龙虾大餐一样，是很奢侈的。回去的路上俩人还在回味着油条的香、美。老贾说，咱卖了蒜，挣了钱了，称几斤油条回去，给老娘吃。海军说，咱以后天天给爹娘买油条吃。

  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很快将他们俩的美好愿望冲的无影无踪了。

  那天他们才走没多远，天突然下起雨来，俩人的衣服很快就淋湿了，让他们痛苦的不是雨，而是这路。原来酒店乡的这段路是当地有名的黑胶泥土路，不下雨时越踩越实，一下雨这路变得又粘又黏，根本无法行走。老贾他们不知道啊！雨越下越大了，路越走越难，路上的泥也越来越粘，老贾他们只能推着车走，走几步，鞋底已粘上厚厚的胶泥，自行车才推几步远轮子已经被胶泥粘死，走不动，车推不动。老贾他们折了根树枝，用树枝把鞋上和车轮子的泥捅掉，继续走，才走几步鞋已经粘的走不动，车轮也粘死了，再用树枝捅，天黑的时候，俩人已经气喘吁吁了，四周是连片的麦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俩人商量着不能停，还得继续走。半夜时分，俩人实在是走不动了，满地都是胶泥，俩人只能趴在地上，作犬吠状，海军说，老贾我是真受不了了，再走要出人命啊！雨渐渐的停了，老贾趴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乌云密布，风吹着麦田，像海浪一样。老贾仿佛置身于大海上，他想起了高尔基的诗，大声喊着:啊！在哪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起海浪，在乌云与大海之间，有两只海燕...。海军接着说，两只海燕都趴在地上。老贾你不累吗，我都快死了。老贾说累啊，我是想给你鼓鼓劲啊。五月份的天，晚上的温度低啊，俩人趴在地上又冻的瑟瑟发抖，中午吃的油条早不知道去哪了，肚子饿的咕咕叫。老贾说，海军咱不能再趴这了，咱得走啊，不然我们会冻死的。海军说，这蒜我是带不动了，我得保命啊，海军站起来，掀掉车上的两袋蒜，推着车吃力的向前走去，头也不回的对老贾说，老贾，这才像是去旅游的了，把蒜扔了吧。老贾知道自己再也带不动这些蒜了，但他舍不得啊，犹豫再三，他还是扔掉了一袋蒜，还留一袋，继续艰难的前行了。没走多远，俩人的又被胶泥粘死，鞋也粘得走不动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的时候老贾才到了家。刚到村口远远的，他就看见了老娘站在家门口向大路上张望。等走到家门口时老贾说，娘我回来了，就浑身瘫软坐在地上了。接下来的几天里，老贾的两只胳膊和腿跟断了似的，根本就无法活动，吃饭时手都抬不起来。

  老贾说那次艰苦的行程对他来说就是一次艰难的长征，这次长征他虽然没有赚到钱，但是他赚到了比金钱更重要的财富，让他受用终身。那财富就是坚毅和信心。在以后的人生历程中，每遇到苦闷，遇到艰辛，遇到挫折时老贾就会想起这条路，想起这条自己曾经走过的，洒着自己汗水的黑胶泥路，这条路改变了他，让他坚毅，催他奋进，以后就是遇到多么艰辛的路，他都会信心满满的走下去。

  三十多年过去了，酒店乡那块风景秀美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为棠溪源风景区了，老贾他们走过的那条泥土路早已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一条充满欢歌笑语的路，我曾经去过棠溪源，那里的风景依然秀美，大家在闲暇之余不妨一去。

 作者系西平县柏城办事处自由撰稿人